“窮書生？”終于，座上的那位似乎是老大的人物開口了，雖然聲音低沉沙啞，但芷含嫣聽出這分明是那個女子的聲音。

“窮書生會隨身帶著二十兩銀票？會女扮男裝夜行山路？”老大一腳踢了踢地上散落的包袱——芷含嫣的包袱，里面的東西全被翻了出來：銀票、干糧、首飾，還有......

芷含嫣的呼吸一滯。那套女裝！她的偽裝被徹底拆穿了。

“我......我不知道您在說什么......”她還在做最后的掙扎，聲音卻越來越小。

“說吧，你是哪路神仙派來的？”老大再次耐著性子發問。

“我......什么意思，我就是路過，就是覺得男裝方便，沒人派我來，就是純屬巧合、意外，讓大家伙碰到脆弱的我了，真的！”芷含嫣一頓解釋，但似乎這些說辭很蒼白。

“哦，巧合？意外？那這張地形圖，你怎么解釋？”老大扔出一張圖紙，圖紙粘在芷含嫣滿是泥土的臉上。

完了......

這是她辛苦畫就的地形圖......

這似乎是奸細的標配......

“這是，這，我出門嘛，當然得有地圖了，要不然迷路怎么辦！”芷含嫣搖頭晃腦的扯謊。

“老百姓出門帶地圖就足矣了，你看清楚了，這可是地形圖，這上面溝溝壑壑標記的一清二楚？試問，除了景順朝的人，誰還能做得如此細致！”

“我......”

芷含嫣實在不知該如何圓謊了。她還不能說明自己的身份，若是身份暴露，那說不定這伙人還會以綁票對芷家相要挾，那時，自己的逃婚行動也被揭穿了，父母和哥哥一定會打斷她的腿，說不定梁家還要來鬧！一劍殺了我算了！

芷含嫣心知說不清，心一橫，只好裝死，任誰問話都不開口說一個字。

“喲，不說是吧，那就把他給我關豬圈去，不許給他一口水一口飯，看他幾時求饒！”

老大剛說完，她身邊幾個壯漢就要執行她的命令，把芷含嫣如同拎雞崽子一般揪起來，一路拽著扔到了豬圈，任芷含嫣如何張牙舞爪的掙扎，都沒作用。

就在她被拎出去時，她還聽到老大低聲向手下人吩咐，“讓弟兄們暗地里打聽打聽，有沒有哪家丟了女兒......”

“喂，你們！??！”芷含嫣被丟進豬圈的那一刻才感到絕望！這里簡直太臭了！

不能說話，一張嘴一呼吸，這嗆人到令人作嘔的氣味直沖腦門！

蒼天吶！我只想逃婚，沒想到這是給我干哪來了？這還是我太平盛世下的景順朝管轄的地界嘛！我也沒聽說有土匪窩子呀！

——

這邊，芷含嫣窩在豬圈墻角試圖阻擋黑豬的靠近。

那邊，芷家都要被芷夫人哭塌了。

“啪！”

青瓷茶盞在地上摔得粉碎，芷元均紫漲著臉在廳中來回踱步：“好端端一個大活人，怎么說沒就沒了？！”

芷夫人攥著帕子坐在太師椅上，眼圈通紅：“妾身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就聽嫣兒的丫頭言春喊了一句小姐哪去了？我們就在原地找了一大圈，就是找不到她人！”

“你還有臉說！”芷元均猛地轉身，官袍帶起一陣風，“若不是你縱容她整日讀那些亂七八糟的游記，她怎會有膽子逃婚？！”

芷夫人聞言，眼淚再次“唰”地下來，“老爺這話是誅心吶！難道妾身會教唆親生女兒逃婚？梁家這門親事是老爺千挑萬選的，妾身歡喜還來不及......”

正哭訴間，管家匆匆進來：“老爺，派去晉陽的人回來了，說三小姐根本沒到外祖家！沿途驛站也都問遍了......”

芷元均眼前一黑，扶住桌角才沒栽倒。梁家聘禮都收了，婚期定在下月初九，這節骨眼上新娘子跑了，傳出去芷家顏面何存？更可怕的是，若梁家知道了，以后兩家怎么在官場上相見吶！

“老爺！”芷夫人突然抓住他衣袖，指甲幾乎掐進肉里，“會不會是......遇著山匪了？晌午兒子啟修回來不是提了一嘴，說晉陽一帶有山匪出沒?！?

芷元均渾身一震。是了！今日早朝兵部剛奏報晉陽山匪猖獗，劫掠過往商旅。他瞇起眼睛，一個大膽的計劃在腦中成形。

“來人！備筆墨！”他大步走向書房，忽然又回頭盯著夫人，“含嫣的事，你暫且不要管了，這幾日若有人問就說含嫣一直待在房中待嫁，誰來也不見，聽懂了嗎！”

“還有，囑咐家里上上下下都把嘴閉嚴實了，若是外面知道芷家的女兒丟了，那我也保不住含嫣......”

芷夫人一愣，隨即會意的點頭如搗蒜......

——

京城的春色如醉，花草芳香撲鼻，金鑾殿上的檀香卻熏得人頭暈。

芷尚書攥緊了袖中的奏疏，指節發白。這本該是兵部的事，可女兒芷含嫣逃婚之事，卻不得不令他鋌而走險。

“臣有本奏?！北可袝航弦簿褪撬挠H家突然出列，聲如洪鐘，“晉陽山匪猖獗，臣請派犬子云舟率兵剿匪?！?

芷尚書瞳孔驟縮。梁尚書怎么會比我先提出這個建議呢，莫非是知道了什么？

“臣附議。”他幾乎是搶著站出來，聲音比平日高了八度，“梁將軍少年英才，定能馬到功成。”

滿朝文武心下了然的看過來。

龍椅上的皇帝輕笑出聲：“看來芷愛卿與梁愛卿結為親家后，倒是惺惺相惜了。”

殿內頓時響起窸窣的議論聲，芷尚書和梁尚書頓感臉紅。他必須促成此事——只有借剿匪之名，才能不動聲色地找回那個在訂婚后逃走的丫頭。

“準奏?！被实垡诲N定音，“著梁云舟率八百精兵，明日啟程?！?

退朝時，芷尚書在一眾朝臣中尋找梁尚書的身影。

“芷尚書，我在這兒呢！”梁尚書似乎是特意等著芷大人的。

“梁大人，借一步說話?！避拼笕藢⒄驹诶认抡械牧捍笕顺对谝贿叄吐暤溃骸傲捍笕?，你家云舟此時在哪啊，老夫有事想......拜托他。”

梁大人見親家忽然十分客氣，有些詫異，“犬子此刻應在校場，芷大人找他何事？”

“哎......”芷大人無奈的嘆了口氣，“小事一樁，既然他在校場，那我便去尋他了，告辭了梁兄！”

芷大人辭別后，只身前往校場去了，留下梁大人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