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場上塵土飛揚，戰馬嘶鳴，八百精兵列陣待發。芷尚書踩著松軟的沙土，目光急切地掃過一張張年輕剛毅的面孔，卻始終沒找到梁云舟的身影。

——這小子，躲哪兒去了？

他哪里知道，梁云舟早就瞥見了他。這位年輕的將軍剛接到剿匪軍令，正倚在馬棚的陰影里，冷眼瞧著芷尚書在人群中來回踱步，心里暗笑：“這老狐貍，莫不是后悔舉薦我，專程來阻撓的？”

他本打算一直躲著，等芷尚書悻悻離開，可偏偏手下副將溫飛扯著嗓子喊了一聲——

“將軍！芷大人找您！”

梁云舟暗罵一聲，只得硬著頭皮走出來。芷尚書一見他，眼睛一亮，三步并作兩步迎上來，臉上堆著熱絡的笑：“梁將軍，可算找到你了！”

梁云舟拱手行禮，神色恭敬，心里卻警惕著：“芷大人親臨校場，有何指教？”

芷尚書左右看看，壓低聲音：“借一步說話。”

兩人走進梁云舟的軍帳，芷尚書搓了搓手，臉上浮現出幾分尷尬又討好的神色：“梁將軍，此次剿匪，老夫有一事相托……”

梁云舟眉頭微挑，不動聲色地倒了杯熱茶遞過去：“大人請講。”

芷尚書接過茶，卻沒喝，只是嘆了口氣：“實不相瞞，小女含嫣……前些日子離家出走了。”

梁云舟端著茶盞的手一頓，眼底閃過一絲玩味。——哦？逃婚了？

他故作驚訝：“竟有此事？”

芷尚書苦笑：“她性子倔，不愿成婚，竟做出這等荒唐事……老夫思來想去，唯有托付將軍，若在剿匪途中發現她的蹤跡，還請……”他頓了頓，聲音更低，“悄悄帶回，莫要聲張。”

梁云舟一口茶含在嘴里，差點嗆住。

——噗！

熱茶噴了芷尚書半身。

“失禮！失禮！”梁云舟連忙掏出手帕，裝出一副慌亂的樣子，心里卻樂開了花。芷含嫣逃婚？正合他意！

他強壓笑意，換上嚴肅神情，鄭重道：“芷大人放心，末將定當全力尋找令愛，絕不辜負所托！”

芷尚書見他如此誠懇，松了口氣，又低聲叮囑：“此事……還望將軍莫要告知梁家其他人。”

梁云舟差點笑出聲。——這老狐貍，怕丟臉呢！

他故作鄭重地點頭：“大人放心，末將明白。”

待芷尚書離去，梁云舟嘴角終于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芷含嫣，這下你可要落在我手里了。”

——

豬圈里的氣味，比芷含嫣想象的還要震撼。

她縮在角落里，捏著鼻子，努力和那頭哼哼唧唧的黑豬保持距離。可那畜生似乎對她格外有興趣，時不時湊過來嗅一嗅，嚇得她連連后退，差點踩進豬糞里。

“完了完了，本小姐的一世英名，今日就要葬送在豬圈里了！”

更糟的是，她擔心山匪們憑借那張地形圖認定她是細作，隨時可能把她拖出去砍了。

“不行，得想個辦法……”

正絞盡腦汁時，豬圈的木門“吱呀”一聲，裂開一條縫。

芷含嫣眼睛一亮——有人來了！

她探頭望去，只見一個小小的身影貼在門縫外，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正偷偷打量她。

“難道是送飯的？”芷含嫣心里燃起希望，“山匪終于良心發現了？”

誰知下一秒——

“砰！”

木門被猛地拽開，一個滿臉橫肉的大漢堵在門口，粗聲粗氣地吼道：“人呢？！”

芷含嫣嚇得一激靈，眼看那大漢就要低頭查看，她急中生智，手腳并用，“蹭蹭蹭”爬上了豬圈的房梁，死死抱住柱子，大氣都不敢喘。

大漢環顧一圈，撓頭：“奇怪，剛才還在這兒的……”

芷含嫣屏住呼吸，心里默念：“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突然，大漢一抬頭——

四目相對。

空氣凝固了一秒。

芷含嫣干笑一聲，揮了揮手：“……嗨？”

大漢：“……”

下一秒，她就被一把拽了下來，“啪嘰”一聲摔在地上，屁股差點裂成八瓣！

“哎喲！我的腰！我的腿！我的千金之軀啊！”芷含嫣疼得齜牙咧嘴，眼淚都快飆出來了。

這時，旁邊傳來“咯咯咯”的笑聲。

她扭頭一看，正是剛才那個偷看的小女孩，此刻正捂著嘴，笑得肩膀直抖。

芷含嫣惱羞成怒，沖她做了個鬼臉：“不許笑！”

結果小女孩笑得更歡了——只是，她的笑聲是無聲的。

芷含嫣一愣，這才發現，小女孩的嘴巴張著，卻沒有聲音。

……是個啞巴？

還沒等她細想，那大漢已經不耐煩地拎起她的后領，像提小雞一樣往外拖：“走！老大要審你！”

芷含嫣掙扎無果，只能哀嘆——

“這下完了，本小姐不僅要死在豬圈里，還要死得臭烘烘的！”

芷含嫣被兩個壯漢架著胳膊，一路拖進了山寨正廳，狠狠往地上一扔。她膝蓋磕在硬邦邦的石板上，疼得“嘶”了一聲，卻愣是咬著牙沒叫出聲。

——不能慫！

她抬起頭，正對上一雙銳利的眼睛。

廳內主座上，坐著的那名女老大。

上次芷含嫣出于極度慌張的狀態，只知道座上的是個女子，這下終于有膽量直視對方了。那女人約莫三十出頭，一身粗布短打，腰間別著把短刀，長發隨意束在腦后，眉眼間透著股凌厲。她單手支著下巴，另一只手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扶手，目光冷冷地打量著芷含嫣。

女老大盯著她看了半晌，終于開口：“老實交代，你究竟是誰？”

芷含嫣咽了咽口水，大腦飛速運轉。——說實話？不行，萬一他們知道她是芷尚書的女兒，要么拿她當人質，要么直接撕票！

她深吸一口氣，突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眼淚說來就來，瞬間蓄滿了眼眶。

“老大，我……我命苦啊！”她抽抽搭搭地開口，聲音顫抖，活像個受盡委屈的小可憐，“我從小就沒見過親生父母，是被舅舅養大的……”

女老大眉頭微挑，沒打斷她。

芷含嫣見狀，立刻添油加醋，把自己編成了一個慘絕人寰的苦命人——

七歲被舅舅賣給人販子，人販子又轉手把她賣給大戶人家當丫鬟，吃不飽穿不暖，天天挨打受罵，那家的公子還總是對她動手動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