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遠見公子似乎對這個簪子有些興趣，快步上前將簪子撿回，呈在公子面前。

“呵，果然是個粗野丫頭！”梁云舟嗤笑一聲，并未再看簪子，大步向前走去。

“公子？”伶遠捧著簪子丟掉也不是，收起也不是，目睹梁云舟大步流星的離去。無奈間，只好暫時將簪子收到自己袖中，快步跟上公子的步伐。

“公子，您說誰是粗野丫頭，莫非您知道這簪子的主人是誰，您告訴小的，小的也好物歸原主呀！”伶遠揣著明白裝糊涂，拿著簪子惴惴不安。

“無妨，它的主人都不愛惜它，還還回去做甚，你自個兒收著吧，再不濟就賣掉。”梁云舟倒是大方，拿著別人的物件隨意支配起來了。

“這不好吧，公子？”伶遠舉棋不定。

“罷了，給我。”梁云舟伸出手來，右掌指尖及邊緣布滿老繭。

“是，公子。”伶遠雙手將簪子奉上。

“哼，我倒要看看，你是否會給我道歉！”梁云舟捏著簪子冷笑道。

芷家兩姐妹跌跌撞撞跑回宴席，母親嗔怪兩人擅自離席，“你們兩人跑哪里去了，梁大人前來敬酒都不見你們人影！”

“母親，梁府有點大，我讓姐姐陪我去逛逛，險些沒找到回來的路。”芷含嫣隨意扯謊道。

“你呀，收收你這瘋跑亂跑的性子吧，別讓梁家人看了笑話。”母親夾起一塊雞絲放到她碗中。

“多謝母親！”芷含嫣直接忽略了母親說教的話，端坐著吃起了美味。

說話間，梁云舟換好衣袍，系上腰帶，佩劍重新懸于腰間。憤怒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特的興奮感。他想看看，當他手持這只珠釵，重新出現在宴席上時，那位膽大包天的芷三小姐會作何反應。

宴席正酣，絲竹聲聲。梁云舟從側門悄然入席，目光掃過滿座賓客，很快鎖定了芷家所在的位置。芷尚書在男賓席正與同僚推杯換盞，隔著一道屏風，芷夫人與芷家二小姐端莊優雅，而那位穿淡粉色衣裙的三小姐，正滿眼放光的搜索著桌上的美味。

梁云舟瞇起眼睛。芷含嫣背對著他，正與身旁的二小姐低聲交談，從她放松的肩膀來看，似乎完全沒把剛才的沖突放在心上。

這怎么行？梁云舟端起酒杯，故意繞到芷家席位前方，好讓芷含嫣看清自己的臉。他刻意在路過時放慢腳步，眼角余光瞥見芷含嫣忽然僵直的背影。她低著頭，纖長的手指緊緊攥著裙擺，耳尖微微發紅。正當他準備開口時，芷含嫣突然“哎呦”一聲，捂著肚子彎下腰去。

“嫣兒？”芷夫人連忙扶住女兒。

“娘，我肚子疼......”芷含嫣聲音虛弱，眉頭緊蹙，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樣。

梁云舟挑眉。這丫頭演得倒挺像，方才在湖心亭生龍活虎的氣勢哪去了？

芷夫人摸了摸女兒的額頭，不知所措。芷雙凝看穿了妹妹的把戲，對母親低聲道：“母親，嫣兒身子不適，不如我先帶她回去？”

芷夫人看了看周圍賓客，又看看女兒蒼白的臉色，無奈點頭：“母親隨你們一道走。”

說著，她招呼了身后的婢女叢玉，示意讓其去和芷尚書招呼一聲，她們母女三人要先離席。

芷夫人見梁云舟走近，起身向梁云舟見禮，梁云舟回禮問安。芷含嫣姐妹倆趁機轉身就溜，都沒給梁云舟開口的機會。

“梁公子，今日小女身體不適，不能向公子見禮實在是失禮，改日我芷家一定帶小女前來向公子賠罪。”芷夫人看到女兒已經走遠，想著這次的相見算是泡湯了，只好打著圓場。

“哪里哪里，伯母您言重了。既然芷三小姐不便見我，那便改日吧，您慢走。”

芷夫人點了點頭，帶著叢玉快步離開。

目送芷家女眷離席，梁云舟仰頭飲盡杯中酒，喉間火辣辣的，卻澆不滅心頭那股無名火。他本想看那丫頭出丑，沒想到反被她擺了一道。

芷含嫣捂著小腹，眉頭緊蹙，一步三晃地上了芷府馬車。待車簾落下，確認無人跟隨，她立刻挺直腰板，臉上痛苦神色一掃而空，像只偷了腥的貓兒般得意地倚靠在軟墊上。

“你不難受了？”二姐芷雙凝瞪大眼睛，手中團扇“啪”地掉在膝上。

芷含嫣眼皮都不抬，唇角勾起狡黠的弧度：“二姐，方才若不是我機靈，當場被梁云舟拆穿我們與他那點過節，母親非得念叨我三天三夜不可。”

車窗外，暮春的柳絮隨風飄舞，有幾片頑皮的透過紗簾鉆進來，落在芷含嫣粉白色的裙裾上。她隨手拂去，想起方才梁云舟掉入湖中氣急敗壞的表情，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芷雙凝拾起團扇輕拍她手臂：“你呀！梁將軍掉進湖里時，我魂都要嚇飛了。那可是圣上親封的威虜將軍，若有個好歹......”

“他活該！”芷含嫣猛地坐直身子，杏眼里燃起兩簇小火苗，“誰讓他無端來挑釁咱們姐妹倆。”

馬車碾過一塊石子，劇烈顛簸了一下。芷含嫣順勢歪倒在姐姐肩上，手指繞著腰間絲絳打轉：“再說了，他這不是沒事嘛。我瞧他鳧水的本事好得很，三兩下就跳上岸了。”

芷雙凝望著妹妹嬌艷如三月桃花的臉龐，忽然壓低聲音：“你實話告訴姐姐，究竟為何不愿嫁給梁公子？”

芷含嫣身體一僵。車簾忽地被晚風吹起，一道輕柔的月光照在她驟然蒼白的唇上。

“我才不要嫁人。”她別過臉去，聲音悶悶的，“尤其不要嫁給他這樣的武夫。”

芷府朱紅色的大門近在眼前。芷含嫣急忙從袖中掏出胭脂，對著銅鏡往唇上點了點，又使勁揉了揉眼睛，頓時又是一副病懨懨的模樣。

“你這裝病的本事，不去梨園唱戲真是可惜了。”芷雙凝搖頭嘆息，卻還是伸手替她理了理鬢邊散亂的碎發。

母女三人剛踏入正廳，就聽見小廝急匆匆來報：“老爺回府了！”

芷含嫣心里“咯噔”一聲。她們母女三人才到家中，父親后腳也回來了，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