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風暴
- 2025:阿拉斯加的狂野生活
- 魚沒丟
- 2504字
- 2025-08-25 11:53:46
不知道是不是格倫的錯覺,當他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床上,沉沉睡去再醒來時,他似乎感覺那塊積蓄滿水氣的云一直在跟著他們走。
船始終在顛簸,格倫一會被擠在船艙的墻面,一會又要緊緊抓住床沿防止自己滾下床,一會又被床拋到半空,格倫像是躺在一頭狂暴的獅鷲上面飛行,而它還在發脾氣。
反復幾次后,格倫徹底失去了睡意,嘆了口氣起床來到餐廳,給自己倒了一杯又燙又濃的咖啡,對著杯口稍微吹了吹,便咕嚕嚕喝了起來。
在船上,咖啡因和尼古丁是對抗疲勞最好的特效藥。
將杯子里的咖啡喝完,格倫的瞌睡已經消散大半,他環顧四周,餐廳里靜悄悄的,只留著兩三盞小夜燈,同事們都還在睡覺。無事可做的格倫便冒著雨來到船長室。
船長室里,船長叼著煙專心看著前方,手邊的煙灰缸里塞滿了抽剩下的煙蒂,船長兩個大眼袋快要垂到蘋果肌上了,時不時還要打個哈欠。
“你應該去休息一下的,養足了精神才好在下一場戰斗里發揮全部的力量。”船長不用看就知道是格倫過來了,除了他之外,沒有誰喜歡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船長室里。
“戰斗?”格倫回想著從前的經歷說道,“這遠遠還不能稱呼為戰斗。”
“我都差點忘了你是從東斯拉夫過來的了。”船長笑了笑,“但是我還是要說,捕蟹的工作辛苦又危險,不比在戰場上跟無人機作戰輕松。唯一的區別就是是死于爆炸還是死于溺水。”
船長好像對格倫說的戰斗有一些誤解,不過也大差不差,格倫不想去爭論什么,這樣的解釋已經很好了。
“我們距離下一個蟹場還有多遠?”格倫不想再談關于戰斗的話題,便另外找了個由頭問船長。
“嗯......我們下一個蟹場的名字叫‘塔林淺灘’,阿留申語里‘塔林’就是聚集之地的意思。位于布里斯托爾灣入口處的一片廣闊淺灘,每年秋季,成千上萬的帝王蟹會遷徙至此地進行繁殖,如果我們來得足夠及時,會有幾個蟹群被我們留下來。盡管捕到幼蟹的機會大了點,但成熟期的螃蟹也足夠補充我們的配額。”
船長和格倫說了一大堆,但始終沒有從船長的嘴里聽到到底什么時候會到達的消息。
“這不是我的問題,要看天氣,伙計。”在格倫的再三追問下,船長才勉為其難地開口解釋,“我不能和你說準確時間的原因就在于,我們到那里必定會經過那個‘極地低氣壓旋’。雖然我之前很多次通過這種大風暴區域,但我只會在事后吹噓我的能耐,而不是在事前吹牛說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畢竟,在極地氣旋引發的風暴里,浪高一度能到十米以上,風速更是能到飆到十二級。”
“我們為什么不換個目標呢?”格倫實在不理解,為什么船長執意要在如此艱難的海況下行進。
“那我們為什么要來捕帝王蟹呢?”船長沒有回答,相反對著格倫來了一句靈魂反問。對于船長來說,這簡直不算是個問題。
“我們在泥坑盆地已經浪費了不少時間。如果不能在這個地方撈上一筆,那么在規定時間里,我們的配額就根本無法完成。對于你們來說無非是沒有賺到我許諾下的酬勞,但是我呢,就直接破產啦。”
船長像是找到了一個樹洞,不停地跟格倫抒發著自己有些爆炸的情緒,別看船長對于泥坑盆地的慘淡營收表現得那么淡定,實際上他心在滴血。
“所以第二個捕蟹的場所必須符合兩個條件,第一是必須有足夠多的蟹群,第二就是必須要快速到達。塔林淺灘是唯一同時符合這兩個條件的地方了。”
格倫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失去了共同話題之后,兩個男人便又陷入長時間的沉默當中。直到船長指著前面變幻莫測的云層問了格倫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格倫,你吃飯了嗎?”
“沒有,怎么了?”格倫看了一眼船長手指的方向,原本清晰的海平線變得有些模糊,被一種昏黃的、污濁的霧氣所吞噬,遠處的云層開始加速流動,不再是陰沉一片的晦暗顏色,而是拉成絲狀、卷曲的像馬尾一樣的單薄鉤云,像巨大的爪子掠過天空。隨后,這些云變得厚重、低沉,變成一種不祥的、透著綠意的深灰藍色。
“沒有最好了。”船長喃喃低語,“至少一會兒吐的時候不會很難受。”
“什么?”沒來由的,格倫感覺到耳朵有些嗡嗡的堵塞感,他掏了掏耳朵并沒有讓自己變得更好,反而有一種莫名的焦慮在心底堆積起來。
所有的聲音——機器的轟鳴、船長的話語都仿佛被這厚重的空氣吸收了,變得沉悶而不真實。
“我說,你現在馬上回船艙,把自己的東西都固定好,最好把你自己也固定好。風暴,馬上就要來了!”船長拍了拍格倫有些發愣的臉蛋,在他耳朵邊上大喊了起來。
風暴?!
格倫踉蹌著被船長推出駕駛室,有些失神地站在甲板上,一陣冰冷帶著潮濕的氣息打在格倫臉上,讓他清醒過來,在這陣風里,咸腥的海風味道里,混入了一種冰冷的、帶著金屬感的臭味——這種味道,只有在蠻錘矮人薩滿在召喚閃電的時候才能聞到。
閃電!
格倫激靈了一下子,終于明白過來船長的擔憂。
風暴,由極地低壓氣旋凝結出來的風暴,馬上就要來了!
他跌跌撞撞地跑回船艙,徑直來到勞爾的鋪位,三兩下將熟睡中的勞爾搖醒,把風暴來臨的消息告訴給他,之后便在船艙里尋找著一切能用來固定的東西。最后,他來到甲板上,和被驚醒的芬恩重新檢查了一遍捆扎好的蟹籠,防止它們在強風中被吹跑。
做完這一切,格倫擔憂地回到船艙里,坐在餐廳的椅子上安靜地等待著風暴的到來。
格倫先是感受到一陣平靜,持續了數日的那種熟悉而有力的海浪起伏突然消失了。海面變得異常平滑,像一塊巨大的玻璃,沉重而死寂,從那種死寂的平滑中,一種與往常完全不同的浪開始涌動。它不是來自風,而是來自深海。
船身開始不規則的搖擺。不再是左右橫搖,而是一種沉重緩慢且難以預測的升降和俯仰。
船頭會突然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輕輕抬起,仿佛爬上一座看不見的山,在半空中滯留片刻,讓格倫的心也跟著懸在半空。
緊接著,船頭又猛地扎下,滑入兩股涌浪之間的波谷,桌上的杯子企圖打破桎梏自行滑動,掛在鉤子上的工具胡亂地搖擺相撞,發出零星的、令人不安的叮當聲。
隱約間,格倫聽到甲板外傳來一陣聲嘶力竭的風聲,突然一陣急促的狂風掠過海面,抓出一道道貓爪般的痕跡,隨即消失不見,卻又在船身側面重新響起。
船長緊緊握著舵輪,將操縱桿緩緩下壓,他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前方,喉結緊張地上下抖動。遠處的天際,已經可以看到垂下的灰黑色雨幕,如同一堵巨大的墻正在緩緩推進。
此刻,北風號不再是船員們的庇護所,而變成了一個漂浮在巨大能量之上的脆弱不堪的玩具。它每一個危險的起伏和呻吟,都在無聲地尖叫著一個詞——
風暴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