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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中轉站

  • 特別的旅程
  • 回不去童年歐米伽
  • 3492字
  • 2025-06-27 11:20:46

醫院消毒水的氣味依舊刺鼻,但縈繞在黃家上空的沉重陰霾,卻如同被手術室那盞宣告成功的綠燈驅散了大半。王錦秋的心臟搭橋手術出乎意料的順利。當醫生摘下口罩,說出“手術很成功,病人體征平穩”時,黃建國這個沉默寡言的漢子,靠著冰冷的墻壁,緩緩滑坐到地上,捂著臉,肩膀無聲地劇烈聳動起來——那是卸下千斤重擔后,混雜著狂喜與后怕的淚水。

王錦秋在特護病房觀察了幾天后,轉入了普通病房。身體依舊虛弱,臉色帶著大病初愈的蒼白,但那雙總是盛滿對女兒擔憂和操勞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屬于生命的光彩。就在她情況穩定,能靠著床頭坐起來喝點清粥的下午,病房門被輕輕推開了一條縫。

黃昔月站在門口,頭發有些凌亂,眼眶紅腫,身上還穿著幾天前離開時的那件衣服,風塵仆仆,帶著顯而易見的疲憊和深重的愧疚。她手里空空如也,那個裝著家里所有積蓄、被她偷走的舊布包,早已不知所蹤。

“媽……”黃昔月的聲音哽咽著,幾乎不敢抬頭看母親的眼睛。

王錦秋的目光落在女兒身上,沒有預想中的憤怒斥責,只有一種深深的、飽經滄桑后的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疼。她嘆了口氣,聲音還很虛弱:“進來吧。”

黃昔月一步步挪到病床邊,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媽!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鬼迷心竅……我……”她泣不成聲,斷斷續續地訴說著自己的愚蠢,對周耀祖盲目的信任,以及偷走家里救命錢后追悔莫及卻已無法挽回的絕望。她甚至沒有勇氣問母親手術的錢是哪里來的。

王錦秋伸出手,那只做過手術、還插著留置針的手,帶著微微的顫抖,輕輕覆在了大女兒顫抖的頭頂。這個簡單的動作,讓黃昔月壓抑許久的痛苦和委屈徹底爆發出來,她趴在母親床邊,失聲痛哭。

“回來就好……人沒事就好……”王錦秋的聲音很輕,帶著劫后余生的釋然。家庭的裂痕不會因為這一場痛哭而瞬間彌合,但至少,這代表著一個艱難的和解的開始。黃建國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妻子和女兒,緊鎖的眉頭終于舒展了一些。

出院那天,陽光正好。黃建國推著輪椅,黃昔弦和黃昔月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扶著母親。王錦秋的臉上帶著大病初愈的虛弱,卻也洋溢著一種重獲新生的寧靜。一家人慢慢地走出醫院大門,沐浴在久違的、溫暖的陽光下,仿佛告別了一個漫長而寒冷的冬天。街邊梧桐樹新發的嫩葉在風中輕輕搖曳,充滿了生機。

回到那個曾經充滿爭吵、算計和絕望氣息的舊家,氣氛卻已截然不同。窗明幾凈,是黃建國和黃昔弦提前回來收拾過的。王錦秋被安頓在光線最好的房間里休養。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小心翼翼的、帶著修復意味的平靜。

幾天后的一個傍晚,黃建國把黃昔弦叫到了她的房間。房間很小,書桌上還攤著她關于古建筑的書籍和畫到一半的圖紙。黃建國搓了搓粗糙的大手,顯得有些局促。

“昔弦,”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種父親特有的、不太熟練的關心,“爸……給你辦了轉學手續。過幾天,就去新家附近那所高中報到吧。”他看著女兒瞬間睜大的眼睛,急忙補充道,“那邊環境好點,離家也近,方便照顧你媽。”

黃昔弦點點頭,對這個安排沒有異議。舊學校承載了太多復雜的記憶,離開也許是新的開始。

黃建國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詞句。他的目光落在女兒書桌上那個小小的、用石膏做的帕特農神廟模型上——那是她從希臘回來后唯一留下的、與那段旅程相關的物品。

“那個……”黃建國的聲音更低沉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猶豫和沉重,“那個……帶你出去的男孩子……方家那小子……”他頓了頓,仿佛說出這個名字都需要很大的力氣,“他……他死了。”

“轟!”

黃昔弦只覺得腦袋里像是有什么東西猛地炸開了!瞬間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間凝固,又猛地倒流回心臟,帶來一陣窒息般的絞痛!她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向父親,嘴唇哆嗦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她想起陳琰姐那沉默的、飽含巨大痛楚的眼神,想起自己那滴砸在舊校服上的絕望的淚……原來,那不是誤會?是真的?!

“是在……機場回去后不久的事……”黃建國的聲音艱澀,避開了女兒瞬間失去所有血色的臉和眼中巨大的震驚與痛苦,“聽說是……心臟病,沒救過來。”他嘆了口氣,似乎不想再多談這個沉重的話題,只是最后又強調了一句,“他沒欺負過你吧?”

黃昔弦僵硬地搖了搖頭,喉嚨像是被滾燙的砂石堵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巨大的悲傷和一種遲來的、鋪天蓋地的荒謬感瞬間將她淹沒。那個在機場用身體護住她、說著“回家”的人……那個在希臘有著蒼白皮膚和深邃眼眸的人……那個她曾恐懼、逃離,最后又帶著巨大遺憾去求證的人……真的……不在了?

父親后面的話,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傳進她的耳朵:

“爸……從鵬程物流辭職了。”

“我們……要搬家了。爸……買了套新房子。”

“錢的事……你別操心,總之……都解決了。”

黃建國沒有解釋錢的來源,臉上帶著一種劫后余生又混雜著某種難以言喻的、仿佛背負了秘密的復雜神情。黃昔弦也無心追問。此刻,關于方仲文的死訊,像一塊巨大的、冰冷的石頭,沉甸甸地壓在她的心上,讓她幾乎無法呼吸,也無暇顧及其他。

搬家的日子很快到來。新家在一個環境清幽的普通小區,雖然算不上多么豪華,但寬敞明亮,陽光充足。最重要的是,黃昔弦和黃昔月終于有了各自獨立的房間,不用再擠在那張承載了太多爭吵和不快的舊床上。嶄新的書桌,靠窗的位置,窗外是小區里綠意盎然的小花園。黃昔弦默默地把那個小小的帕特農神廟模型放在新書桌的一角,然后,用一塊素色的方巾,輕輕地蓋住了它。

生活似乎被按下了重啟鍵。王錦秋的身體在家人細心的照料下一天天康復,雖然不能過度勞累,但臉上漸漸有了紅潤。黃昔月經歷了那場變故,似乎也沉淀了不少,開始幫著家里分擔家務,找了一份離家近的文員工作,雖然辛苦,但眼神里多了份踏實。黃建國的新工作似乎也穩定下來,雖然他還是不太愛說話,但眉宇間的愁苦明顯淡了。

黃昔弦轉入了新家附近那所普通高中。這里沒有舊學校那種無形的階層劃分和壓抑感,氣氛更加平和。在這里,她遇到了人生中新的錨點。

同桌沈語默,是個很特別的女孩。留著利落的短發,常年穿著寬松的衛衣和運動褲,走路帶風,說話干脆利落,帶著一種超越年齡的通透和一股子颯爽的中性氣質。她比黃昔弦和另一個好友趙婧都大一點,是復讀生,經歷似乎也更豐富些。當黃昔弦因為復雜的幾何題眉頭緊鎖時,沈語默會直接拿過她的草稿紙,三兩筆畫出清晰的輔助線,用最簡潔的方式點破關鍵;當趙婧因為家里管得太嚴而悶悶不樂時,沈語默會拍拍她的肩膀,用輕松又不失道理的話開解她。她是三人之間天然的調和劑和定心丸。

另一個好朋友趙婧,則來自一個典型的中產家庭,父母都是知識分子。她性格開朗熱情,像個小太陽,心思細膩,尤其會照顧人。她總能看到黃昔弦忘記帶飯卡或者為了省下買建筑書籍的錢而啃干面包,然后不由分說地拉著她去食堂,豪氣地點上兩份營養豐富的午餐,推一份到黃昔弦面前:“快吃!吃飽了才有力氣畫你的大樓!”夏天體育課后,也總是她第一個跑去小賣部,買回三支不同口味的冰淇淋,塞到黃昔弦和沈語默手里。她的夢想是考入J大的新聞系,用筆去記錄和改變世界。

而黃昔弦,她的目標從未改變——J大建筑系。新書桌的燈光下,她攤開厚厚的習題集,也攤開新的建筑圖冊。偶爾,當她沉浸在某個精巧的結構設計中時,沈語默會敲敲她的桌子提醒她該休息了,趙婧則會適時遞上一杯溫熱的牛奶。

三個性格迥異的女孩,因為奇妙的緣分聚在了一起。她們一起在晚自習后披著星光回家,分享同一副耳機里的音樂;一起在籃球場邊為沈語默加油吶喊(雖然她總說她們太吵);一起擠在趙婧家舒適的小客廳里,為了一道數學題爭論得面紅耳赤,又為解出答案而歡呼雀躍;一起暢想著未來——趙婧要當最犀利的記者,黃昔弦要設計出震撼世界的建筑,沈語默則說她要開一家很酷的咖啡館,給她們留最好的位置。

那些關于希臘的驚心動魄——帕特農神廟的輪廓、愛琴海的風、廢棄港口的日出、蒙納斯提拉奇廣場的迷路、冰冷的刀尖、機場那無聲的墜落和絕望的求證……在日復一日充實而溫暖的高中生活里,在沈語默的直率、趙婧的溫暖和書本習題的包圍中,如同被海浪一遍遍沖刷的沙堡,輪廓漸漸變得模糊,最終沉淀到了記憶的最深處,裹上了一層名為“年少輕狂”的朦朧紗幔。偶爾在深夜畫圖時,目光掃過書桌角落那被方巾覆蓋的小小模型,心底會泛起一絲難以言喻的漣漪,但那感覺也很快會被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或是想到明天與沈語默、趙婧約好去圖書館查資料的期待所取代。

人生的列車駛入了新的中轉站。窗外是明媚的陽光和嶄新的風景。黃昔弦握緊了筆,也握緊了身邊兩個好朋友的手,帶著些許釋然和更多的期待,駛向了高中最后兩年緊張而充滿希望的旅程。那個曾經讓她心緒翻涌的名字和那段驚濤駭浪的旅程,仿佛真的成了遙遠過去書頁間一枚褪色的書簽,被輕輕合上,安放在了名為“成長”的書架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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