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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黑白紛陳戰(zhàn)局開,車行馬躍巧安排

晨霧未散時,林墨推開藥鋪后門。

棗樹上的露水順著枝椏滴落,正落在他手背的新傷上,涼得他睫毛輕顫——那是昨夜翻王府院墻時被瓦礫劃的,此刻結(jié)著淡紅的痂。

趙婆婆的藥碾子已轉(zhuǎn)了半宿,石槽里的甘草碎末泛著青黃。

她正往陶壇里裝安神散,聽見門響頭也不抬:“密信可帶全了?”

林墨從衣襟里摸出個油紙包,展開時露出半頁染著炭痕的信箋。

他指腹撫過“北境軍械”四個字,喉結(jié)動了動:“謄抄了三遍,原信還在鞋底。”

趙婆婆這才抬頭。

老婦人的眼角爬滿細紋,卻仍像能看透人心似的,目光在他面上轉(zhuǎn)了兩圈,突然伸手攥住他手腕。

林墨吃痛,低頭見她指節(jié)因常年碾藥泛著青灰,力氣卻大得驚人:“你可知王管家養(yǎng)了三十六個死士?上個月西市的屠戶多嘴問了句王府車轍,隔天連人帶秤砣沉了護城河內(nèi)。”

林墨沒抽回手。

他望著趙婆婆鬢角的銀絲,想起三天前她替自己包扎后背刀傷時說的話——“這玉牌是當年先王妃的信物,命紋纏生,見者非死即傷”。

此刻老婦人掌心的溫度透過粗布袖口傳來,他忽然笑了:“婆婆,我在山上砍柴時,被狼崽子逼到懸崖邊。那狼眼睛綠得像鬼火,我攥著柴刀想,要么摔死,要么捅死它。”他屈指叩了叩桌上的信箋,“現(xiàn)在的處境,和那會兒有什么不同?”

趙婆婆的手指慢慢松了。

她從藥柜最上層摸出個褪色的布囊,將信箋裹進去時,布囊里的銅鈴輕輕一響:“辰時三刻,蘇副統(tǒng)領(lǐng)的親信會來取藥。”她頓了頓,又補了句,“他腰間系著靛青汗巾,左耳垂有顆紅痣。”

林墨轉(zhuǎn)身要走,背后傳來布囊擱在木桌的輕響:“小墨。”趙婆婆的聲音突然低了,像秋夜的風穿過漏雨的瓦縫,“若真翻了天……記得去城南破廟,后殿第三塊磚下,有張能出北境的路引。”

他腳步微滯,沒回頭。

藥鋪的木門在身后吱呀閉合,他望著青石板路上自己的影子,影子的輪廓被晨霧浸得模糊——就像他此刻的命運,早不是能回頭的模樣。

王府前廳的檀香燒得正濃。

蘇七捏著趙婆婆送來的布囊,指節(jié)因用力泛白。

信箋在他掌心皺成一團,“北境軍械”四個字卻像燒紅的鐵釘釘進眼底。

他猛地掀翻案上的茶盞,青瓷碎片濺在跪伏的親衛(wèi)臉上:“去查上個月十五的貨船!查碼頭賬房的流水!查所有帶王府標記的木箱!”

親衛(wèi)連滾帶爬退下時,王管家的腳步聲正從廊外傳來。

黑綢馬褂裹著微胖的身形,金絲眼鏡后的目光卻像淬了冰。

他扶了扶鏡架,望著滿地狼藉輕笑:“蘇副統(tǒng)領(lǐng)這是做什么?難不成要拆了王府的廳?”

蘇七將信箋拍在桌上,墨跡在檀木上洇開個深褐色的疤:“王總管看看這是什么!北境的軍械走王府的船,您當本統(tǒng)領(lǐng)是瞎子?”

王管家慢條斯理撿起信箋,掃了兩眼便放回原處。

他指尖敲著桌沿,每一下都像敲在人心上:“蘇大人可知,昨日有個穿廚子衣服的小賊溜進偏廳?偷了東西不說,還往老奴的抽屜里塞假信。”他突然傾身湊近,眼鏡片后的目光刺得蘇七后退半步,“您說這信是從哪來的?莫不是和那小賊有什么干系?”

廳外傳來護衛(wèi)們的竊竊私語。

幾個原本站在蘇七身后的親衛(wèi)互相使著眼色,手慢慢按上刀柄。

蘇七喉結(jié)動了動,突然扯開衣襟露出心口的銀鎖——那是老王爺親賜的護心鎖,刻著“忠”字的鎖片在陽光下泛著冷光:“王總管若要查,便查個徹底!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林墨沒看見前廳的劍拔弩張。

他帶著李凡擠在城東碼頭的人流里,咸濕的海風卷著魚腥味灌進衣領(lǐng)。

李凡搓著被太陽曬紅的后頸,湊到他耳邊:“林墨,咱扮的是賣山貨的?可這筐里的栗子都快被我捏碎了。”

“噓。”林墨的“洞若觀火”技能在腦內(nèi)嗡鳴。

他望著碼頭邊的守衛(wèi),目光掃過第三排穿灰布短打的漢子——那人心口的衣料微微鼓起,像是藏著短刀;左手小指少了半截,和李凡從茶攤聽來的“王府死士特征”分毫不差。

“看見那個缺根手指的?”林墨用竹扁擔捅了捅李凡的腰,“還有他右邊第三個,走路腳不沾地——是練過輕功的。”他低頭翻了翻筐里的栗子,指尖觸到藏在最底下的短刃,“他們守的那艘貨船,就是昨夜到的北境船。”

李凡的額頭瞬間冒出汗珠:“林墨,咱、咱不是來查軍械的嗎?要不我去引開守衛(wèi)?”

“你留下盯著貨船什么時候起運。”林墨把筐往李凡懷里一塞,轉(zhuǎn)身混入搬運工的隊伍,“我去船尾看看。”他走了兩步又回頭,從懷里摸出半塊烤紅薯塞給李凡,“餓了就吃,別讓人看出破綻。”

李凡捧著烤紅薯,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貨艙陰影里,突然覺得那背影比山上的老松樹還直——盡管他知道,林墨的鞋底還藏著能要人性命的密信,后頸的胎記這兩天總像要燒起來。

月上柳梢時,林墨蹲在官道旁的土坡上。

老乞丐丁縮在他旁邊,身上的破棉襖散發(fā)著餿味,卻不妨礙他手里的煙霧彈捏得穩(wěn)當:“小墨,你說的那隊馬車,該到了吧?”

林墨望著遠處的火把光,喉結(jié)動了動。

“洞若觀火”技能讓他看清馬車上的封條——明黃色的絹帛,繡著王府的五爪暗紋。

他摸了摸懷里的短刃,刀刃貼著心口,涼得像塊冰:“來了。”

煙霧彈炸開的瞬間,火星子濺上林墨的衣袖。

他借著濃煙躍上馬車,掀開油布的手在發(fā)抖——整箱整箱的鐵甲泛著冷光,弩機的弦扣閃著幽藍,每副甲葉內(nèi)側(cè)都刻著“靖安王府”四個小字。

“他娘的!有埋伏!”車夫的喊叫聲穿透煙霧。

林墨抓起副鐵甲塞進懷里,轉(zhuǎn)身要跑,卻聽見馬蹄聲如雷——七八個黑衣騎兵從官道盡頭沖來,為首者腰間的玉佩閃著幽光,正是王管家房里常站的貼身侍衛(wèi)。

老乞丐丁拽他的衣角:“小墨,撤吧!他們有馬!”

林墨盯著騎兵越來越近的影子,突然從懷里摸出枚染血的銅牌。

那是昨夜在王府偏廳,他從昏迷的廚子身上摸的——王管家死士的腰牌。

他將銅牌狠狠插進路邊的老槐樹干,銅與木的摩擦聲像極了某種暗號。

“老伯,你帶著鐵甲先走。”他把老乞丐往反方向一推,自己抄起弩機對準騎兵,“我斷后。”

老乞丐還想爭執(zhí),林墨已經(jīng)扣動了弩弦。

利箭擦著為首騎兵的耳際飛過,驚得馬嘶鳴著人立而起。

林墨借著這個空隙翻進路邊的灌木叢,后頸的胎記燙得幾乎要燒穿皮膚——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像擂響的戰(zhàn)鼓,一下,一下,敲得夜色都跟著顫動。

廢棄柴房的蛛網(wǎng)粘在林墨臉上。

他借著月光展開懷里的鐵甲,甲葉上的王府印記在夜色里泛著冷光。

老乞丐丁踹開半扇破門,懷里還抱著兩副弩機,棉襖上沾著新鮮的血:“那些騎兵追了二里地,被我引到亂墳崗繞暈了。”他把弩機往地上一扔,突然盯著林墨后頸,“小墨,你脖子……”

林墨摸了摸后頸,掌心沾了層薄汗。

他沒接話,而是從懷里掏出染血的銅牌——那是插在老槐樹上的,此刻邊緣沾著新鮮的泥土,像被誰拔下來又塞回他懷里。

柴房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混著壓低的咳嗽,像是有人正沿著墻根慢慢靠近。

林墨的手指輕輕搭在短刃上。

他望著窗外的月亮,月光把柴房的影子拉得老長,像條隨時會撲過來的野獸。

風從破門灌進來,吹得鐵甲上的封條簌簌作響,那聲音里,仿佛藏著更濃重的夜色,正順著墻根,慢慢,慢慢,漫進這間廢棄的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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