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渴望

我時常思考成功及其背后的要素。天賦很重要，但它也只能幫你打開人才濟濟的VIP（貴賓）房間的大門。那種感覺有點兒像你是達美航空的白金會員，你自以為很特別，結果在拉瓜迪亞機場，你發現和你一樣的人一抓一大把。假設你確實卓爾不群，屬于全球前1%的頂尖人才。那么恭喜你，你會發現自己與大約8 000萬人（幾乎相當于德國的人口總數）一起競爭世界上的資源。當我讓年輕人描述自己向往的生活時，他們大多數人所描述的生活環境和裝備，實際上是一個由數百萬人組成的群體所共有的生態系統的一部分。換句話說，大多數閱讀本書的年輕人都希望自己能夠躋身全世界的前1%。然而僅憑天賦，你根本不可能接近這個目標。

將天賦轉化為成功的關鍵驅動力是“渴望”。渴望可以源自方方面面。我不認為我天生就有這份渴望。我的內心有很多的不安全感和恐懼感，再加上每個人都有的本能，最終催生了我的渴望。了解渴望的源頭有助于認識成功與滿足的區別。

在人生的前18年，我談不上努力。剛剛走進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我們都是聰明、友好、有吸引力的年輕人（“18歲”和“有吸引力”簡直就是同義詞），彼此因為略顯笨拙的吸引力（“她好性感”“他好酷”）而暗生情愫。然而，一到大四，女生開始傾向于尋找那些看上去“靠譜”、展現出某種成功跡象的男生，或者家境不錯、展現出某些成功人士外在特點的男生，例如周末可以去父母在阿斯彭或棕櫚泉的別墅度假。

女性的本能開始發揮作用，她們在尋找能夠更好地保障后代生存的伴侶，而非一個戴著窄款皮革領帶，搭配一雙Top-Sider鞋[1]，對《人猿星球》三部曲中的經典臺詞倒背如流的搞笑男生。而我的本能也開始顯現，我希望能增加自己在擇偶市場上的競爭優勢。我認為實現這一目標的必要條件是發出我也可以成功的信號，于是我在摩根士丹利找了一份工作。當時，我并不了解投資銀行家的具體職責，但是我知道這個名號本身就意味著成功。

不過，我很快意識到取得成功的關鍵在于找到自己擅長之處。因為擅長而出色地做好某件事所帶來的回報和認可，會讓一個人的內心充滿激情。對我來說，投資銀行業只會讓我感到無聊、厭倦且壓力巨大。我很早就發現，我為了追求別人眼中的成功而強迫自己走上了一條痛苦的道路。正是這種無聊和痛苦讓我具備了退出的勇氣。我主動放棄了這條絲毫不能帶來自我滿足感的所謂的成功之路。

還有一件事同樣與女性有關。我媽媽在我研究生二年級的時候被診斷出患有乳腺癌。她從洛杉磯愷撒醫療集團的醫院提前出院后開始接受化療。有一天，她給在伯克利的我打電話說她非常難受。我當天下午就飛回了家。一走進燈光昏暗的客廳，我就看見她身穿浴袍，整個人蜷縮在沙發上，心神恍惚，抱著垃圾桶痛苦地嘔吐。她直直地看向我，問我：“我們該怎么辦？”即便到了今天，當我寫下這段文字時，我依然心有余悸。

當時，我們的保險金額不足，我也不認識任何的醫生朋友。在那一刻，我的內心五味雜陳，但最強烈的感受是我真心希望自己有更多的金錢和更大的影響力。我知道財富不僅能帶來人脈，還能帶來更高水平的醫療服務。可惜在當時，這兩樣我都沒有。

養育孩子的渴望

2008年，我的女友懷孕了。當我們的兒子出生的時候，我目睹了整個過程，那是一個既令人印象深刻又令人深感不安的誕生奇跡。我當時絲毫沒有感受到那些常被人們提及的情感：愛、感激和贊嘆。相反，面對這場想讓一個小生命存活下來的“科學實驗”，我只有強烈的惡心感和恐慌感。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生而為人的本性開始發揮作用，這場生命的實驗不再那么可怕，反而令人心生歡喜，而我想保護和養育新生命的感覺也越發強烈。

我在2008年的金融危機中受到重創，一下子從“還算富有”跌落到了“絕對不富有”。2000年的危機也很嚴重，但對我影響不大，因為我那時30多歲，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我知道我有能力照顧好自己。可是，這一次不一樣了。因為無法在曼哈頓給孩子提供我希望自己能夠給予其的物質水平和生活品質[2][3]，所以我開始嚴重質疑自己存在的意義（“我為什么活在這個世上”）和身為一個男人的價值。我感覺我整個人跌進了失敗的谷底，但與此同時，我內心的渴望之火開始熊熊燃燒。

我們很多人給自己施加的要成為優秀撫養人的壓力其實是非理性的。養育后代的本能是人類繁衍生息的根本。但是，認為自己的孩子非得上曼哈頓私立學校[4]，住翠貝卡的復式公寓，那其實是一個人的自負而非父愛。事實上，即使你的收入遠低于我曾經認為的標準，你也依然可以是一位好父親，甚至是一位偉大的父親。話雖這么說，但我一直覺得自己不稱職。

最近，我感到自己的渴望正在發生變化——從對金錢的追求轉向了對意義的追求。我開始將更多的時間投放在我關心的人和項目上，盡管這么做會影響我的收入。我努力讓自己活在當下，并放棄一些賺錢的機會，從而讓自己更專注于內心的成長。與此同時，我也試圖通過讓孩子做家務來培養他們的渴望感。我每周都會根據他們完成的任務支付報酬，由此讓他們建立起工作與回報之間的關系。而且，一年里我還會有那么兩次，在發放完零花錢之后，在他們返回房間時攔路“搶劫”（我會撲倒他們并搶走他們剛剛拿到手的零花錢）。我這么做也是為了讓他們懂得其中的人生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