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建華干脆直接拉了把椅子,坐在李青崖身邊,他耳朵微動,純熟的太極聽勁讓他對李青崖身體的變化如掌上觀紋。
“要是我有這個天賦,何至于在氣境大成停滯不前。”
他心頭有些酸意,打定主意幫李青崖解決麻煩后一定要立馬把對方踢開,免得礙眼。
氣勁大成距離沖擊神境的前置條件看似很近。
前者能做到渾身勁力系于指尖之上,一指穿鋼而皮屑不傷;后者則要求勁力圓滿,肌膚毫厘之間亦可如臂指使。
看起來是90%和100%的差別。
但實際做起來。
最開始的五年,陳建華甚至找不到這10%處于什么位置,在他感知中,自己已經能擰動全身勁力,身體各處如臂指使,可當他嘗試干涉大腦的剎那,明顯發現了勁力的平衡,一旦擅自闖入腦域,非死即殘。
可仔細琢磨,一遍遍用太極聽勁審視全身,也找不到問題所在。
這樣沒有前路的孤寂修行一直持續了五年,他才終于發現了一處勁力完全不曾經過的死角,可這處死角的筋肉又極難鍛煉,無法將其和勁力鍛為一體,只能慢慢磨,這樣一來又是一年。
而虎豹雷音。
作為氣勁圓滿的標志。
能夠從內向外,無死角的淬煉體魄五臟,提前掌握這門絕學之后,對李青崖而言,沖擊神境完全就是一個可視的進度條。
什么找出來,練不到。
統統不存在。
雷音震顫,直接從內向外開始淬體,任何死角都不放過,水到渠成。
但聽著聽著,陳建華突然蹙眉。
只聽見李青崖體內傳來一陣炒豆子的脆響,完全沒有規律,嘈雜異常。
他很快想通關竅。
“這莽撞小子,該吃點兒苦頭。”
陳建華不動聲色望著演練拳法的李青崖,很快,后者的面皮逐漸脹紅,呼吸明顯粗重,又過了五分鐘,李青崖的呼吸突然停止,突兀的仿佛有人按下世界的暫停鍵。
幾秒后。
他猛然睜眼,大口喘著粗氣,臉皮紅的像煮熟的大蝦。
“嘶,有點兒不對勁啊!”
李青崖捂著胸口,只覺得渾身上下哪兒哪兒不舒服,剛才他產生用那股震顫之勁淬煉體魄,剛開始還好好的。
可練著練著。
從骨骼到肌肉甚至于內臟,都開始不舒服。
極其不協調的感覺讓他越練越難受,到后來腦子里仿佛有千百個人在說話,直到他心臟跳動都紊亂了剎那,李青崖才被嚇了一跳,呼吸停擺,退出了那種狀態。
“你小子膽兒真肥。”
陳建華看完了全程,他這才確定,李青崖壓根不懂什么虎豹雷音,這小子純在瞎練!
“要不是你現在功夫不夠,沒能力糟蹋自己的身體,我看你當場就得暴斃。五臟六腑是我們人體最脆弱的部分,你倒好,什么也不懂就干練,到時候搞個半身不遂就舒服了。”
李青崖訕笑兩聲:“我這不是看有你老在身邊,想著真出事你會幫我嘛。”
“幫你?我剛才就該一拳給你打暈,讓你睡一晚上地板就知道鍋兒是鐵造的。”
陳建華吹胡子瞪眼,說話一點兒不客氣。
他站起身,拍拍屁股。
“來,先從骨頭開始。”
“你能練出一縷雷音是天大的機緣,不盡快掌握就是暴殄天物。”
眼看陳建華擺出形意拳架,李青崖眼睛一亮。
“陳老,你這是要和我對練?”
“骨頭硬,抗造,你現在運使那股雷音勁力朝我攻來。”
“好勒!”
李青崖亢奮,他終于可以一窺氣境大成的實力。
他同樣擺好拳架,微風入口鼻,隨著心臟如引擎轟鳴,勁力在體內混元,筋肉逐步共鳴自丹田引發震動。
腦中閃過那一縷天人合一的道韻。
震動被他束縛在體內,經過血液流淌遍歷全身,最終骨骼震顫,響起陣陣雷音。
“陳老,看好了!”
一聲暴喝!
借氣機之力,他一拳轟出,全身骨骼在一剎那完成共鳴。
砰!
陳建華抬手一擋,李青崖一拳轟在其掌心,完全沒有人體柔韌的觸感,他感覺自己打中了一面墻。
強烈的震動根本沒辦法傳遞過去。
反而被陳建華一擋一推,恐怖的崩勁化作一個整體,竟直接把他的雷音勁力全數還了回來。
李青崖渾身酥麻。
他感覺自己好像被扔進了滾筒洗衣機里轉了整整一天,骨頭仿佛節節脫位,在高頻震動下都軟了。
“你知道你和氣勁大成的高手,最大的區別在哪兒嗎?”
“在哪兒?”
“時間。”
陳建華抬手對著旁側放著的鋼鐵人樁就是一拳,留下一枚清晰拳印,而他連皮都沒破。
“功夫需要時間磨礪,那個殺手踏足氣勁大成至少五年以上,在這個境界,他對筋骨的磨礪遠超于你,想彎道超車,你就需要練得更深入。”
“你是說雷音?”
“我可以明確告訴你,這種功夫連我都不會,唯有氣勁圓滿者才能掌握,可以把功夫練入五臟,練入骨髓,骨髓是人體造血的核心,易髓便是脫胎換骨。”
李青崖大喜:
“所以這就是我彎道超車的機會!”
“天賦啊。”
陳華感嘆一聲,心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
或許李青崖真的能彎道超車。
不需要他和王志國的幫助,就能自己走出監獄,打死彭遠征。
“來,繼續。”
念及此處,他隨即抬手,示意李青崖繼續攻來,陳建華沒有掌握虎豹雷音,只能用自己無比龐大的勁力幫助李青崖將雷音打入骨骼,淬煉骨髓。
砰!
二人對拳。
猛烈的震動被陳建華以高深崩勁借助拳力相碰,原封不動還給李青崖,束縛在其骨骼上,根根震顫。
李青崖站在原地。
他的動作扭曲,好似一個被人操控的提線木偶,一身筋骨不聽使喚。
“易髓可脫胎換骨,骨骼更是人體框架,如同房子的根基。”陳建華說到:“受損修復,這是強壯的必經之路,通過這種勁力去淬煉,你的骨頭會更加致密,更加堅韌,房子地基打牢才能修的更高。”
又過了一陣。
李青崖終于緩過來了。
他轉身走向擺在地板上的鋼鐵人樁,認真審視剛才陳建華留下的拳印。
這就是他的目標。
咚!
一拳轟出,強大的震勁從丹田涌起,隨著出拳與全身筋骨共鳴,擊打在堅硬鋼鐵上,他沒有選擇釋放,反而借著這股反震之力,將震勁重新帶回體內,沿著骨骼一路蔓延。
嗡——
骨軟筋麻,強烈的反震讓他腳趾都抓緊了,體內依舊傳來炒豆子般的異響,非常不協調。
混元如意……
他腦中不斷浮現師父的教誨。
哪怕手臂肌肉酥麻,都快抬不起來,他依舊運使混元勁,控制著勁力蔓延,只在骨骼上傳遞。
蹬地、擰腰、轉胯,以脊椎大龍統御全身肌肉。
他仿佛又變成了武功一途的初學者,一次最簡單的揮拳,他都要矯正自己十遍動作。
突然。
咚的一聲。
李青崖揮拳而上,脊椎大龍起伏,骨骼連綿,傳來一聲清越響動。
那種不和諧的異樣消失不見,李青崖只覺得神清氣爽,整個身子仿佛被打通一般,卸下一層鐵衣。
就是這個感覺!
強壓下疲憊,哪怕拳骨生疼,依舊一次次轟下鋼鐵人樁。
漸漸,他體內傳出的聲音不再是沉重的悶響,炒豆子的雜音不斷被筋骨統一,逐漸轉變為一種清越、悠揚、帶著金石之音的脆響。
如同無數玉磬、編鐘藏在他每一寸骨骼內,被他用勁力一一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