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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暗流之聲(二)——監聽與低語

  • 邊境信使
  • 作家yy6RGl
  • 2687字
  • 2025-06-03 13:35:15

舊電腦的屏幕在黑暗中泛著幽藍的光,葉蓮娜的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謝廖沙的小手指還停在她手心里,最后一筆的溫度漸漸冷卻——“櫻桃、森林、孩子”,三個詞像三顆滾燙的石子,沉在她胃里。

她摸向桌角的鐵皮盒,那里裝著戰前學生們送的禮物:褪色的蠟筆、用樺樹皮疊的小船、還有一臺老式錄音設備。

金屬外殼硌得手背生疼,這是她從廢墟里扒出來的,當時指針還卡在“故事時間”的刻度上。

“小松鼠,幫媽媽把煤油燈調亮些。”她聲音輕得像片羽毛。

謝廖沙立刻爬下椅子,踮腳轉動燈芯,昏黃的光暈漫過鍵盤。

葉蓮娜按下錄音鍵,喉嚨里滾出一串連她自己都幾乎聽不清的音節——那是喀爾巴阡山脈北麓的方言,每個字都像山澗里的鵝卵石,帶著特有的圓潤變調。

“Вишня(櫻桃)。”她念第一遍時,尾音微微上挑,像山雀的啁啾。

第二遍降了半度,像秋風吹過松針。

第三遍突然短促,像雪塊從枝頭墜落。

屏幕上的亂碼紋絲不動。

謝廖沙蹲在她腳邊,把臉貼在她膝蓋上。

他的呼吸透過磨破的褲管滲進來,帶著蒲公英根茶的清香。

葉蓮娜伸手摸他的后頸,那里有塊淡粉色的胎記,形狀像片楓葉——和五年前安德烈用鉛筆描在筆記本上的一模一樣。

“Л?с(森林)。”這次她換了東麓方言,卷舌音在舌尖打了個轉。

錄音設備的磁帶走得很慢,“咔嗒”聲比她的心跳還清晰。

屏幕突然閃了閃,亂碼里跳出個“?”符號。

葉蓮娜的指尖在桌沿敲出急促的鼓點——這是她小時候背單詞時的習慣,母親總說像啄木鳥在敲白樺樹。

“媽媽!”謝廖沙突然拽她衣角。

他的眼睛在燈光下亮晶晶的,手指指向窗外。

卡車的引擎聲由遠及近,綠色的車頭燈刺破晨霧。

葉蓮娜猛地扯掉錄音線塞進抽屜,動作太急,鋼筆滾到了地上。

謝廖沙立刻爬過去撿,卻在碰到筆帽的瞬間縮了手——那上面沾著他昨天玩炭筆時留下的黑漬,此刻在晨光里像道小小的傷疤。

“葉蓮娜老師!”車停穩時,伊萬·格羅莫夫的聲音先飄了進來。

他穿著件洗得發白的軍綠夾克,領口別著枚圣喬治勛章,鞋跟磕在碎石路上發出清脆的響。

葉蓮娜記得上周他分發壓縮餅干時,這雙軍靴擦得能照見人影,在滿是泥污的補給員里像塊扎眼的玻璃。

“聽說謝廖沙最近能發聲了?”伊萬遞來個皺巴巴的紙包,“給孩子的糖,波蘭產的,甜得很。”他的手指掃過葉蓮娜的手腕,那里還留著挖蒲公英時被凍土劃的血痕。

葉蓮娜后退半步,后背貼上教室的斷墻——墻縫里還嵌著半塊學生的橡皮,印著“勝利屬于我們”。

“近期要核查流動人口。”伊萬從內側口袋抽出張表格,紙角卷著,像是被反復折疊過,“需要您簽個字。”他說話時,目光掃過她腰間的布包,那里面裝著今天早上挖的蒲公英根,還有...葉蓮娜下意識按住布包,那里貼著她的皮膚,存儲卡的棱角硌得生疼。

“謝謝。”她接過筆,故意把表格舉得離身體遠些。

鋼筆尖戳在紙上,墨跡暈開個小團,像滴凝固的血。

伊萬的視線跟著筆尖移動,喉結動了動,葉蓮娜突然想起昨天在廢墟里看到的狐貍——捕獵時也是這樣,耳朵豎得筆直,尾巴卻不動聲色地掃著地面。

“對了,”伊萬轉身要走時又停住,“教堂的老牧師最近總在修收音機。

您知道的,那東西在戰區...容易招麻煩。“他笑了笑,軍靴踩碎塊冰碴,”咔“的一聲,像是什么東西裂開了。

葉蓮娜抱著謝廖沙站在原地,直到卡車揚起的塵土落盡。

謝廖沙把臉埋在她頸窩里,溫熱的呼吸撓得她發癢。

她摸出糖紙,里面躺著兩顆裹著金箔的糖,在陽光下泛著可疑的亮——和上周瑪莎給的鹽巴包裝紙是同一種紋路。

教堂的木門吱呀作響時,老牧師米哈伊爾正在擦拭圣像。

他的手背上布滿老年斑,像片秋天的楓葉,卻把圣像的金漆擦得發亮。

葉蓮娜注意到圣像臺下面露出截黑色電線,末端接著個圓形的金屬盒——是收音機的擴音器。

“您聽說過方言密碼嗎?”她直截了當地問,把謝廖沙放在長凳上。

孩子立刻爬向角落的燭臺,那里堆著半融化的蠟塊,像座迷你的雪山。

老牧師的手頓了頓。

圣像上圣母的眼睛在燭光里忽明忽暗,他壓低聲音:“1944年,游擊隊用過。”他從圣經里抽出張泛黃的紙,上面密密麻麻寫著音標,“用三種變調對應數字,再用山民的諺語做密鑰。

但...“他的手指劃過紙邊的焦痕,”知道的人,都死在了收音機前。“

謝廖沙突然尖叫起來。

葉蓮娜轉身時,看見他正舉著塊蠟,上面粘著截細鐵絲——和圣像臺下露出的電線顏色一模一樣。

老牧師的臉瞬間慘白,他沖過去捂住孩子的嘴,卻在觸到謝廖沙的瞬間又縮回手,像被燙到了。

“有人在監聽。”他的聲音抖得厲害,“這幾天...短波頻率里總有些雜音,像...像有人在數羊。”

葉蓮娜抱起謝廖沙往外走時,風掀起教堂的門簾。

她瞥見圣像背后的墻縫里塞著張報紙,頭版標題是《俄無人機墜毀基輔郊縣》,日期正是謝廖沙生日那天。

瑪莎是在黃昏時來的。

她裹著條印著向日葵的圍巾,圍巾角沾著機油,手里攥著塊方方正正的電池。“我哥從修理廠順的,”她把電池塞給葉蓮娜,眼神往四周掃了掃,“只能用三次,用完就扔。”

老式收音機接通電池的瞬間,喇叭里爆發出刺啦聲。

葉蓮娜轉動調諧旋鈕,雜音里突然滲出個男人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哈爾科夫口音:“第37步兵旅...列兵伊萬諾夫...2023年2月15日...”

謝廖沙的手指猛地摳進她手背。

葉蓮娜的呼吸停滯了——2月15日,正是無人機墜毀那天,正是謝廖沙的生日。

“坐標49°50′N...名單已加密...需要方言...”聲音突然被電流撕碎,謝廖沙卻在她手心里畫著圈——和早上在掌心寫的“櫻桃、森林、孩子”一模一樣。

夜來得很快。

葉蓮娜把謝廖沙哄睡后,摸黑走到教室門口。

月光從破窗照進來,地面上有層細得幾乎看不見的沙——不是她早上掃過的浮土,是有人用篩子篩過的,均勻得像層霜。

她的心跳聲在耳邊轟鳴。

存儲卡被她塞進謝廖沙的玩具熊肚子里,那里縫著他出生時包過的小毯子。

然后她扯下謝廖沙的毛線圍巾,在窗邊系了兩個鈴鐺——是用汽水瓶蓋和鐵絲做的,輕輕一碰就會響。

最后,她站在黑板前。

粉筆在指尖轉了兩圈,落下時帶出道白痕。“Вишня”(櫻桃),第一遍是北麓方言的升調;“Л?с”(森林),第二遍是東麓的卷舌;“Д?ти”(孩子),第三遍突然降得很低,像山澗里沉底的石頭。

月光爬上粉筆字時,葉蓮娜聽見遠處傳來狼嚎。

不是真的狼,是某種機械的嗡鳴,像...像無人機螺旋槳的聲音。

她的手指按在“孩子”兩個字上,粉筆灰簌簌落在手背上,像雪。

謝廖沙在睡夢中翻了個身,玩具熊從他懷里滑出來,露出肚子上的線頭。

葉蓮娜走過去撿起熊,摸到里面硬邦邦的存儲卡,突然想起安德烈離開前說的最后一句話:“如果我回不來,就用我們的語言保護他。”

窗外的鈴鐺輕輕晃了晃,沒有發出聲音。

葉蓮娜抬頭,看見月亮被云遮住了一半,像只半閉的眼睛。

她抓起粉筆,在“孩子”旁邊又寫了個詞——“Валькирия”(女武神),尾音挑得很高,像山雀在黎明前的第一聲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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