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卯時，青蚨門演武場被擠得水泄不通。

林羽站在后臺布簾后，聽著外頭此起彼伏的議論聲像針一樣扎進耳朵。“淘汰組第一輪？

那不是讓林羽去送死？““岳天雄可是鐵山拳的外門大弟子，去年在玉衡宮擂臺連挑五個化罡境，林羽那內勁境的修為......“

他垂眸盯著自己的手背，那里有一道極淡的紅紋，昨夜魔丹異動時剛冒出來的。

掌心還留著清靈散的余味——慕容云昨日塞給他的青瓷瓶，此刻正躺在他腰間的布囊里。

“林羽，到你了。“雜役弟子掀簾進來，眼神掃過他發舊的青蚨門弟子服，語氣里帶著三分憐憫，“擂臺在中央，岳天雄已經等了半柱香。“

林羽應了聲，步出后臺。

演武場的陽光刺得他瞇起眼。

正中央的擂臺高丈二，鋪著青石板，四周看臺上坐滿了各峰弟子，連屋檐下都擠著人。

他的目光掃過前排，看見周烈正靠在竹椅上，指尖轉著枚銅錢，嘴角掛著冷笑——那是青蚨門大師兄的慣有姿態，哪怕他上個月剛被王長老撤了外門執事的位置。

“安靜！“執法堂副堂主的聲音炸響，他站在擂臺邊，腰間掛著刻著“執法“二字的青銅牌，“淘汰組第一輪，青蚨門林羽，對鐵山拳岳天雄！“

臺下哄笑炸開。

岳天雄從另一側躍上擂臺，他足有八尺高，肩寬得能擋半片天，玄色短打繃得很緊，手臂上的肌肉像鐵疙瘩似的鼓著。

見林羽上來，他咧嘴一笑，露出被酒漬染黃的牙齒：“小崽子，等會我下手輕些，省得青蚨門說我欺負人。“

林羽望著他右肩微微隆起的舊疤——方才在后臺時，他特意繞到擂臺側面，透過布簾縫隙看岳天雄試拳。

那記崩拳打在沙袋上時，右肩肌肉明顯比左肩慢了半息。

“謝岳大哥體諒。“他垂眸抱拳，聲音里帶著恰到好處的怯懦，余光瞥見慕容云從看臺第三排站起，朝他舉了舉茶盞——正是昨日贈藥時那身青衫。

第一回合的銅鑼“當“地敲響。

岳天雄動了。

他跨出一步，擂臺青石板“咔“地裂開條縫，拳風帶起的氣浪掀得林羽衣袂翻卷。

林羽足尖點地旋身，像根被風卷著的柳枝，避開迎面而來的鐵山崩——這是鐵山拳最剛猛的一式，專破內勁境的護身氣。

“躲得倒快！“岳天雄粗眉一挑，第二拳改走下盤，掃向林羽膝蓋。

林羽彎腰后仰，發梢擦著拳鋒掃過，后背滲出冷汗——這不是裝的，岳天雄的拳風擦過皮膚時，真的像被燒紅的鐵片刮過。

“小雜種，裝什么軟蛋！“周烈在看臺下吼，“有本事接老子三拳啊！“

林羽聽見前排傳來嗤笑，有人喊：“青蚨門就剩這種廢物了？“他垂在身側的手攥緊，指甲幾乎掐進掌心——但很快松開，眼底浮起抹暗色。

第三拳來得更急。

岳天雄似乎被激怒了，左拳虛晃，右拳直擊心口。

林羽看著他右肩肌肉再次微顫，喉結動了動——就是現在。

他故意踉蹌半步，左肩撞在擂臺邊緣的木柱上，模樣狼狽。

岳天雄眼睛一亮，乘勢欺身而上，右拳裹著罡氣，帶起破空聲：“去死吧！“

林羽的呼吸突然變得粗重。

他摸向腰間的布囊，指尖蘸了點清靈散，趁岳天雄逼近時輕輕一彈——藥粉混著他刻意吐出的濁氣，全吸進自己鼻腔里。

下一刻，他的動作慢了半拍。

岳天雄的拳鋒已經貼上他的衣襟。

林羽能聞到對方身上的酒氣，能看見他眼底的狂喜——這是迷神香起作用了，感知被削弱，連內勁運轉都滯澀起來。

“結束了。“岳天雄悶喝，拳勁爆發。

林羽卻在這時笑了。

他的瞳孔深處閃過一絲猩紅，右臂青筋暴起，暗紅魔紋如活物般沿著手臂爬至手背。

被壓制多日的魔丹突然沸騰，在丹田炸開一團熱流。

他不閃不避，迎著拳鋒拍出一掌。

“轟！“

擂臺劇烈震顫，氣浪掀翻了前排三張木凳。

岳天雄的瞳孔驟縮——他分明看見林羽的掌風里裹著若有若無的腥甜，像極了二十年前血魔現世時的氣息。

“咔嚓！“

骨骼碎裂聲比氣浪更響。

岳天雄如被巨錘砸中胸口，踉蹌三步，膝蓋一彎跪在臺上，嘴角溢出鮮血。

他望著自己發顫的右手——方才對拳時，他分明用了七分力，可那小子的掌勁里竟藏著股撕咬般的力道，直接震碎了他右肩的舊傷。

“我......認輸。“他咬著牙吐出四個字，額頭抵著青石板，冷汗把石板都洇濕了。

全場死寂。

林羽站在擂臺中央，垂眸盯著掌心的魔紋——方才動用魔丹之力時，那道虛影又在識海晃了晃，帶起一陣刺痛。

他抬頭看向執法堂副堂主，正撞進對方審視的目光里：那老匹夫的指尖在腰間玉牌上快速點按，顯然在記錄他體內真氣的異常波動。

“林羽勝！“副堂主的聲音有些發緊，“下一組......“

看臺下突然爆發出驚呼。

林羽順著眾人目光轉頭，看見周烈掀翻了茶案，銅錢撒了一地。

那家伙臉色煞白，盯著他的眼神像見了鬼——大概是想起昨日自己在藥廬撞翻藥架時，手腕上的紅紋。

“走。“林羽跳下擂臺，經過慕容云身邊時，對方正低頭整理茶盞，青衫下的手指卻攥得發白。

他頓了頓，輕聲道：“謝慕容公子的清靈散，確實管用。“

慕容云的指尖一抖，茶盞“啪“地碎在地上。

月上中天時，演武場角落的偏門吱呀打開。

兩個黑衣人抬著軟轎出來，轎簾上染著暗紅血漬。

慕容云跟在后面，青衫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

他彎腰替轎中之人理了理被血浸透的衣襟，輕聲道：“岳大哥放心，玉衡宮的療傷圣手最擅治內腑震傷。

等您養好傷......“

轎中傳來含糊的悶哼，混著夜梟的啼叫，消散在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