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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火燒老宅疑云深,銅鏡殘片牽舊情

火災后的第三日,司膳局的庫房里飄著霉味。

蘇檀蹲在堆著舊瓷碗的木架旁,掌心托著半塊銅鏡。

鏡面裂成蛛網(wǎng)狀,映出她微抿的唇——那道裂痕恰好橫過她左眼尾,像道凝固的傷疤。

“叮。”她指甲輕輕劃過鏡背“林氏贈”三個字的邊緣,指腹突然觸到一道極淺的凹陷。

前世在古董行做外賬時,她曾替老板核對過一批明代妝奩,那些大戶小姐的鏡子總愛藏些小機關(guān)。

蘇檀呼吸一滯,湊近了看:銅銹覆蓋的紋路里,果然有處細如發(fā)絲的縫隙,像被刀尖挑開又重新彌合的。

“小蘇!”門外傳來粗使宮女的吆喝,“張掌事讓你去領(lǐng)新腌菜壇子,再磨蹭要挨罵了!”

蘇檀指尖猛地縮回,鏡子差點摔在地上。

她迅速把鏡子塞進懷里,用罩衣裹緊,轉(zhuǎn)身時撞得木架上的陶甕晃了晃,落了層灰在鞋面上。

等她抱著壇子回到偏房,日頭已西斜,窗紙被染成橘紅色。

夜里,司膳局的更夫敲過二更,蘇檀才摸黑點亮油燈。

火苗舔著燈芯,將她的影子投在墻上,晃得那半塊鏡子也跟著顫動。

她從發(fā)間抽出根銀簪,針尖對準鏡背的縫隙——手有點抖,畢竟這是二十年前的舊物,稍有不慎就可能碎成渣。

“咔。”

暗格開了條細縫。

蘇檀屏住呼吸,用指甲蓋摳住邊緣,輕輕一掰——一張泛黃的紙條飄出來,還有半片染著褐色痕跡的絲帛。

她撿起紙條,借著跳動的火光辨認字跡:“三皇子,庚戌年冬月廿三,寅時三刻”。

血書!

那絲帛上的褐色是干了的血,歪歪扭扭寫著“林氏絕筆,保吾兒周全”。

“咚!”蘇檀手一松,紙條掉在桌上。

她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窗外的風灌進來,吹得油燈忽明忽暗,照得血書上的字像要滲出血來。

林嬤嬤?

裴硯的母妃?

原身記憶里那個總在冷宮外掃落葉的老嬤嬤,竟藏著這樣的東西?

第二日卯時,蘇檀挎著竹籃出了司膳局。

竹籃里裝著半筐青杏,底下壓著那半塊鏡子。

趙掌柜的當鋪在宮城后巷,門臉兒小得可憐,門楣上“萬寶閣”三個字被煙熏得發(fā)烏。

她掀開門簾時,趙掌柜正蹲在柜臺后擦銅鎖,抬頭見是她,眼皮跳了跳:“蘇姑娘又來當東西?”

“不是當,是問。”蘇檀把鏡子推過去,“我家主子想要配面一樣的,您給掌掌眼。”

趙掌柜的手剛碰到鏡子就縮了回來,喉結(jié)動了動。

他掃了眼門外,壓低聲音:“這紋路是前朝造辦處的‘纏枝蓮’,當年冷宮失火后,司刑司抄出來一批。老奴在司刑司當差時見過,后來全封進庫房了……”他指腹蹭過“林氏贈”三個字,“林氏?二十年前冷宮里有個灑掃嬤嬤姓林,后來……后來被發(fā)落去了亂葬崗。”

蘇檀攥緊竹籃里的青杏,指甲掐進掌心:“趙掌柜記性真好。”

“姑娘可別害我。”趙掌柜額頭冒出汗,“當年那批東西,惠妃娘娘親自盯著封的。您拿這鏡子……”他突然閉了嘴,抓起塊抹布把鏡子裹起來塞回蘇檀手里,“快拿走,快拿走!”

蘇檀走出當鋪時,春寒還未散盡,她卻出了背汗。

惠妃?

裴硯說過惠妃的陪嫁里有蹊蹺,如今這鏡子又和惠妃有關(guān),看來二十年前的火,燒的不只是老宅。

回到司膳局時,張掌事正叉著腰罵人:“蘇檀!你死哪兒去了?去把十年前的賞賜賬冊找出來,娘娘要查舊例!”

蘇檀應了聲,轉(zhuǎn)身往賬房跑。

賬房的木柜落著薄灰,她踮腳夠最上層的匣子,指尖剛碰到銅鎖,突然聽見身后腳步聲——是張掌事的大丫鬟小桃,抱著個漆盤晃過來:“蘇檀姐姐幫忙看看,這新送的蜜棗壞了沒?”

“好。”蘇檀應著,余光瞥見小桃的目光掃過她手里的鑰匙。

她低頭捏了顆蜜棗,突然“哎呦”一聲:“這蜜棗核兒扎手!”她猛地甩手腕,蜜棗“噼里啪啦”掉在地上,小桃慌忙蹲下去撿。

蘇檀趁機用鑰匙捅開柜鎖,抽出一本泛黃的賬冊——“永樂二十年冬,司膳局收冷宮舊物:銅鏡一面、木匣三個、絲帛五匹,由林氏嬤嬤暫管。”

墨跡已經(jīng)褪色,卻清楚蓋著司膳局的朱印。

蘇檀心跳如擂鼓,她摸出懷里的炭筆,快速把這頁謄抄在袖中帕子上。

等小桃撿完蜜棗,她已把賬冊原樣放回,指尖還沾著炭灰。

夜里,阿香裹著黑斗篷溜進偏房。

蘇檀把帕子塞進她手里:“送到隱月軒,交給裴硯,就說‘梅干核兒里的賬,算清了’。”阿香攥緊帕子,眼睛亮得像星子:“姐姐放心,我走墻根兒,連野貓都碰不著。”

三日后,司膳局的石榴樹抽了新芽。

蘇檀蹲在樹下剝蓮子,阿香突然湊過來,往她手里塞了個錦盒。

錦盒里躺著枚羊脂玉佩,刻著“隱月軒”三個字,底下壓著張紙條:“若有需要,持此入府。”

蘇檀捏著玉佩,指腹摩挲過刻痕。

風掀起她的袖角,露出腕間那半塊銅鏡——原來林嬤嬤早把線索藏進了鏡子,原來裴硯的母妃,從未真正離開。

“阿香。”她轉(zhuǎn)頭看向蹲在旁邊拔草的小宮女,“你可聽過林嬤嬤提過‘柳姑’?”

阿香的手頓了頓,拔斷的草莖從指縫里滑下來:“好像……好像林嬤嬤從前在灑掃局時,有個要好的小姐妹叫柳姑。后來林嬤嬤被發(fā)去冷宮,柳姑就不見了。我聽老宮娥說,她是犯了錯被攆出宮了?”

蘇檀皺起眉,從懷里掏出宮籍名錄。

名錄紙頁發(fā)黃,她手指快速翻動,終于在“永樂十八年”那頁看到“柳氏,江南人,年十四,入灑掃局”——后面的批注卻被墨汁涂得模糊,只隱約能看見“私通”“處死”幾個字。

“蘇檀!”

急促的腳步聲從廊下傳來。

蘇檀手一抖,名錄“啪”地掉在地上。

她抬頭望去,灑掃局的王主事正站在石榴樹旁,臉色陰沉得像要下雨,手里攥著塊帕子,指節(jié)發(fā)白:“張掌事在正房等你,現(xiàn)在就去。”

蘇檀彎腰撿起名錄,指尖觸到被墨汁覆蓋的字跡,涼意順著脊背爬上來。

她把名錄塞進袖中,對著王主事福了福身:“這就來。”

石榴花在風里打了個旋兒,落在她腳邊。

蘇檀望著王主事轉(zhuǎn)身的背影,聽見自己心跳如鼓——張掌事突然傳她,是發(fā)現(xiàn)了賬冊的動靜?

還是那半塊鏡子的秘密,終于被人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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