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倉庫的鐵皮屋頂被秋風灌得嗚嗚作響,像誰在暗處哭。阿默站在銹跡斑斑的鐵門后,手指扣著駁殼槍的扳機,掌心的冷汗把槍柄浸得發潮。倉庫里彌漫著機油和霉味,角落里堆著半人高的木箱,蛛網在橫梁上結得密密麻麻——這里曾是棉紗廠的原料庫,如今成了三不管地帶,正好用來做交易。
三天前,他給黑鷹回了信,說愿意“考慮”加入軍統,但要求先見到戴笠的親筆委任狀,還要一份“日軍碼頭布防圖”當投名狀。黑鷹的回信來得很快,只有四個字:“今夜三更。”
“系統,掃描倉庫內部結構。”阿默在心里默念。
淡藍色的方框在眼前展開,勾勒出倉庫的立體圖:“面積約800平方米,東西長45米,南北寬18米,共有3處通風口,位于東側墻壁高處;地面有5處承重柱,可作為掩體;西北角有地道入口,已廢棄,通道坍塌率70%。”
他的目光落在西北角的位置,那里堆著幾個破麻袋,看起來與其他角落沒什么不同。系統標注的“地道入口”讓他心里一動——老顧的筆記里提過,這一帶的老倉庫大多有抗戰初期挖的防空洞,或許能派上用場。
“檢測到倉庫外圍300米內有異常電波,來源:東北方向集裝箱區,頻率與76號監控設備吻合。”系統的提示突然彈出,帶著急促的蜂鳴聲。
阿默悄然后退半步,躲到門后的陰影里。倉庫外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由遠及近,最后停在鐵門附近。輪胎碾過碎石路的“嘎吱”聲格外刺耳,像在敲打著神經。
“阿默先生,別來無恙?”黑鷹的聲音隔著鐵門傳來,帶著刻意的笑意,“委任狀和布防圖都帶來了,開門吧。”
阿默沒應聲,反而啟動了“聲波探測”。藍色波紋穿透鐵皮門,清晰地捕捉到門外的動靜:三個人的呼吸聲,其中兩人的步頻沉穩,呼吸悠長——是受過訓練的槍手;另一人的呼吸急促,心跳頻率比常人快15%,應該是黑鷹本人,他在緊張。
“把委任狀從門縫塞進來。”阿默的聲音經過刻意壓低,帶著沙啞的質感,聽不出原本的口音。
門外沉默了幾秒,鐵皮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一張折疊的紙從縫里塞進來。阿默用腳尖勾過紙,展開一看,上面果然印著戴笠的簽名,蓋著軍統上海站的公章,連騎縫章都分毫不差。
“布防圖呢?”他問,眼睛卻盯著系統的掃描框——剛才塞紙的瞬間,他清楚地看到,黑鷹的袖口沾著黃色粉末,是炸藥的殘留物。
“急什么?”黑鷹的聲音帶著戲謔,“人都來了,還怕拿不到圖?”
鐵門“哐當”一聲被推開,三個穿黑色風衣的人走了進來,手里都提著槍。黑鷹走在中間,手里拿著個牛皮紙信封,嘴角噙著笑,眼神卻像淬了冰。
“圖在這里。”黑鷹晃了晃信封,“簽了這份投名狀,你就是軍統的人了,76號的通緝令,我明天就讓它消失。”
阿默的目光掃過三人的站位,呈品字形分布,正好堵住通往倉庫深處的路。他們的手指都扣在扳機上,槍口微微下垂,看似放松,實則隨時能開火——這是職業殺手的習慣性動作。
“我怎么知道這圖是真的?”阿默慢慢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在系統標注的安全區域,避開地上那些看似普通的鐵釘——那是他提前布置的絆線,連著角落里的炸藥。
“信不過我?”黑鷹挑眉,突然將信封扔過來,“自己看。”
阿默接住信封的瞬間,系統的“物品分析”立刻啟動:“檢測到紙張纖維含微量炸藥成分,信封夾層有觸發裝置,打開方式錯誤將引發爆炸,威力:可造成半徑5米內人員重傷。”
他的手指猛地收緊,信封在掌心硌得生疼。果然是陷阱,軍統根本沒想讓他活著離開。
“怎么不打開?”黑鷹的笑容變得陰冷,“還是不敢?”
阿默緩緩抬起頭,突然笑了:“戴笠的手筆,果然夠狠。”他將信封扔回給黑鷹,“這圖我不要了,倒是想問問你,張彪到底是誰殺的?”
黑鷹接住信封的手猛地一頓,眼神瞬間變得銳利:“你什么意思?”
“張彪死的那天,你的人一直在碼頭,根本沒時間去舞廳。”阿默的聲音平靜,卻帶著穿透力,“殺他的是76號自己人,趙老四想奪權,借你的手栽贓給我,而你順水推舟,想逼我投靠你們——我說得對嗎?”
三個黑衣人的槍口同時抬起,對準阿默的胸口。黑鷹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看來你知道的不少,既然這樣,就更留你不得。”
“留不留得住,得看你們有沒有本事。”阿默突然往旁邊的承重柱后一閃,同時按下藏在口袋里的引爆器。
“轟隆!”
倉庫東南角傳來爆炸聲,預先埋好的炸藥炸塌了堆在那里的木箱,木屑和棉絮像雪片般飛起來,擋住了視線。三個黑衣人下意識地縮頭躲避,阿默趁機撲過去,駁殼槍連開三槍,精準命中他們持槍的手腕。
慘叫聲剛起,阿默已經繞到黑鷹身后,槍托狠狠砸在他的后腦勺。黑鷹悶哼一聲倒在地上,手里的信封掉在地上,滾出幾張白紙——根本沒有什么布防圖。
“就知道你們沒安好心。”阿默踹了黑鷹一腳,正想俯身搜查,系統突然發出尖銳的警報:“警告!檢測到高強度爆炸物信號,位于屋頂通風口,數量超過10公斤,引爆裝置已啟動!”
他猛地抬頭,倉庫東側的通風口閃過幾道黑影,有人正往下扔炸藥包!導火索燃燒的“滋滋”聲清晰可聞,像毒蛇吐信。
“媽的,還有埋伏!”阿默罵了句,拽起昏迷的黑鷹當擋箭牌,往西北角的地道入口跑。
“砰!”第一個炸藥包在倉庫中央炸開,沖擊波掀翻了附近的木箱,鐵皮屋頂被震得嘩嘩作響,灰塵像雨點般落下來。阿默抱著黑鷹撲倒在麻袋堆后,子彈擦著他的頭皮飛過,打在對面的木箱上,木屑濺了滿臉。
“阿默!別來無恙啊!”屋頂傳來熟悉的聲音,帶著病態的興奮——是76號的趙老四!“沒想到吧,你和軍統的好戲,老子全看到了!”
通風口又扔下幾個炸藥包,這次的目標是倉庫的承重柱。爆炸聲中,一根柱子轟然倒塌,半邊屋頂隨之塌下來,露出灰蒙蒙的天。阿默借著煙塵的掩護,用撬棍撬開麻袋下的石板,果然露出個黑黝黝的洞口,潮濕的空氣混雜著泥土味涌出來。
“你以為他們會來救你?”阿默揪起黑鷹的衣領,將他往洞口拖,“趙老四早就跟你們的人串通好了,先借你的手殺我,再殺你滅口,一石二鳥。”
黑鷹被疼醒,迷迷糊糊地看著坍塌的倉庫,突然明白過來,掙扎著罵道:“這群狗娘養的!老子饒不了他們!”
“現在知道也晚了。”阿默將他推進地道,自己剛要跳下去,卻看見趙老四帶著幾個特務從通風口跳下來,手里的槍正對準他的后背。
“哪里跑!”趙老四獰笑著扣動扳機。
阿默猛地側身,子彈打在石板上,濺起火星。他反手扔出顆手榴彈,趁著爆炸的濃煙跳進地道,用撬棍死死頂住洞口的石板。
地道里一片漆黑,只有頭頂石板的縫隙透進微弱的光。阿默摸索著往前走,腳下的泥土松軟,不時踢到碎石塊。黑鷹的喘息聲在前面響起,帶著驚恐和憤怒:“這地道通往哪里?”
“不知道。”阿默的聲音在狹窄的通道里回蕩,“走一步看一步吧。”
系統的掃描框在黑暗中閃爍著紅光:“檢測到前方15米處有岔路,左側通道有坍塌風險,右側通道可通往倉庫后方的河道。”
他剛要提醒黑鷹走右側,倉庫里突然傳來激烈的槍聲和怒罵聲——趙老四的人和幸存的軍統槍手打了起來,大概是分贓不均,狗咬狗了。
“聽到了嗎?”阿默冷笑一聲,“這就是你們勾心斗角的下場。”
黑鷹沒說話,只是腳步聲變得更快了。地道里的空氣越來越潮濕,隱約能聽見水流聲。阿默知道,快到河邊了。
突然,前方傳來“咔嚓”聲,是木板斷裂的聲音。黑鷹慘叫一聲,似乎掉進了什么東西里。阿默趕緊摸過去,用打火機照亮——黑鷹的一條腿陷進了泥沼,越掙扎陷得越深,泥漿已經沒過了膝蓋。
“別亂動!”阿默扔掉打火機,解下腰帶遞過去,“抓緊!”
黑鷹抓住腰帶的瞬間,阿默突然聽見身后有腳步聲,有人正沿著地道追來!系統的“聲波探測”顯示,是趙老四的人,他們竟然也發現了地道入口!
“快!”阿默咬緊牙關,使勁拽腰帶。黑鷹的身體被一點點拉出泥沼,臉上沾滿泥漿,狼狽得像只落湯雞。
就在這時,前方的黑暗中突然亮起手電光,幾道人影堵住了通道——是地下黨的人!為首的煙攤老板舉著槍,看見阿默時愣了一下:“你怎么會……”
“說來話長!”阿默指著身后,“76號的人追來了,快撤!”
煙攤老板立刻會意,讓人打開通道盡頭的暗門。門外是條狹窄的河道,一艘烏篷船正泊在岸邊,船頭的燈籠發出昏黃的光。
“上船!”煙攤老板喊道。
阿默將黑鷹推上船,自己剛要跳上去,趙老四的聲音已經追到了暗門口:“抓住他們!別讓共匪跑了!”
槍聲再次響起,子彈打在水面上,濺起一串串水花。阿默縱身跳上船,船工撐起篙,烏篷船像箭一樣駛離岸邊,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回望倉庫的方向,火光沖天,槍聲和爆炸聲還在繼續。阿默靠在船舷上,看著黑鷹被地下黨捆住手腳,突然想起老顧的話:“敵人的敵人,未必是朋友,但可以是暫時的同盟。”
他摸了摸懷里的半枚玉佩,玉面依舊冰涼。這場倉庫里的火并,看似是他僥幸逃脫,可趙老四怎么會知道交易地點?黑鷹又為什么會帶著炸藥來?這背后一定還有雙看不見的手在操縱——或許就是那個神秘的“漁夫”。
系統的提示在視野中閃爍:“檢測到黑鷹身上有微型發報機,位于左胸口袋,正在發送求救信號。”
阿默的眼神冷了下來,彎腰從黑鷹口袋里掏出個火柴盒大小的發報機,狠狠扔進河里。水花濺起又落下,像什么都沒發生過。
烏篷船在河道里緩緩前行,兩岸的蘆葦蕩在風中搖曳,像無數沉默的影子。阿默知道,這場暗戰還遠遠沒結束,倉庫里的爆炸聲,不過是下一場風暴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