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雨總帶著股咸腥氣，像是從黃浦江底翻上來的淤泥。阿默蹲在“同福里”的墻根下，看著青幫的打手們用鐵鏈鎖著個穿綢衫的男人往祠堂拖，那人的皮鞋在石板路上劃出刺耳的聲響，嘴里還在罵罵咧咧：“張嘯林那個老東西！我替他賣命十年，居然說我通共！”
“默哥，就是他。”小李從懷里掏出張畫像，上面的人正是被拖走的男人——漢奸商人王敬之，也是青幫給阿默的“投名狀”。老顧的字條上寫得明白：“入青幫‘通字輩’，需取王敬之性命，他手里有日軍下個月的布防圖?！?
阿默的手指在潮濕的墻面上劃著，系統的藍色方框突然彈出：“警告！目標王敬之身份異常，檢測到其隨身攜帶的鋼筆內藏有軍統暗號，實為軍統上海區潛伏人員，代號‘白鴿’。”
他猛地停住手，雨水順著指尖滴在地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王敬之是軍統的人？那老顧的情報怎么會出錯？還是說……他想起“漁夫”的陰影，后背瞬間沁出冷汗。
“進去吧，張爺在里面等你。”一個光頭打手掀開祠堂的黑布簾子，露出里面搖曳的燭火。阿默整了整衣襟，將藏在袖口的匕首往里塞了塞，跟著走進祠堂。
青幫的“通字輩”儀式總帶著股血腥氣。正堂擺著關公像，香爐里插著三炷高香，煙繚繞著纏上梁上的蛛網。張嘯林坐在太師椅上，手里盤著對核桃，眼皮耷拉著，像只養精蓄銳的老狐貍。他身后站著八個穿黑褂的“通字輩”大佬，個個面色不善。
“你就是阿默？”張嘯林的聲音像砂紙磨過木頭，“老顧的面子，我給。但青幫的規矩，不能破?！彼噶酥傅厣系难瑁皻⒘送蹙粗?，血滴進盆里，你就是‘通’字輩的人?！?
阿默沒說話，只是盯著血盆里的水——渾濁，泛著油光，像這亂世里的人心。系統的“聲波探測”穿透后堂的墻壁，傳來王敬之的聲音，帶著刻意壓低的顫抖：“告訴‘漁夫’，布防圖已拿到，明晚七點在碼頭交接?！?
他心里一震。王敬之果然在和“漁夫”聯系！老顧讓他殺王敬之，難道是為了截獲布防圖，順便揪出“漁夫”？可系統明明說王敬之是軍統的人，這盤棋未免太亂了。
“不敢？”張嘯林冷笑一聲，把玩核桃的手停了，“不敢就滾，別污了青幫的地。”
“我殺?！卑⒛瑥澭鼡炱鸬厣系墓眍^刀，刀身映出他緊繃的臉。他知道，現在說不，不僅進不了青幫，還會被張嘯林當成奸細砍死，更查不到王敬之和“漁夫”的關系。
被帶到關押王敬之的柴房時，雨下得更大了。王敬之被綁在柱子上，嘴角掛著血，看見阿默進來，突然瞪大眼睛：“是你！”
“你認識我？”阿默握緊刀柄。
“去年在法租界，你救過個穿藍布衫的女人，那是我婆娘！”王敬之的聲音帶著急喘，“我不是漢奸！我是軍統的人，奉命潛伏在張嘯林身邊，他才是真通日！”
阿默的刀停在半空。系統提示王敬之的心跳頻率在說謊，但提到“藍布衫女人”時，心率有明顯波動——這部分是真的。
“布防圖呢？”他壓低聲音，刀尖離王敬之的脖子只有寸許。
“在我書房的硯臺里！”王敬之的冷汗混著血往下淌，“你放了我，我把圖給你，咱們一起除了張嘯林！”
阿默盯著他的眼睛，突然想起老顧的話：“奸細擅長用半真半假的話騙人。”他轉身往柴房外走，留下句“子時取你性命”，將王敬之的叫喊聲關在門內。
雨夜里，阿默摸到王敬之的書房。系統掃描顯示硯臺里確實有張卷起來的紙條，他剛要伸手去拿，窗外突然閃過個黑影——是青幫的打手，正盯著這里。他迅速將紙條塞進袖口，故意碰倒硯臺，發出“哐當”一聲，趁打手沖進來查看的功夫，翻身跳窗溜走。
回到柴房，阿默展開紙條，上面果然是日軍的布防圖，標注得比老顧給的更詳細，甚至包括每個炮樓的機槍型號。系統提示圖是真的，但右下角有個極小的“漁”字印記——和之前發現的“漁夫”標記一致！
“原來如此?！卑⒛腥淮笪?。王敬之既是軍統潛伏人員，又被“漁夫”策反，成了雙面間諜。老顧讓他殺王敬之，一是為布防圖，二是為引出“漁夫”。
子時快到了。阿默提著刀走進柴房，王敬之以為死期已到，閉上眼的瞬間，卻聽見阿默低聲說：“想活命就配合我?！彼偷乇犻_眼，看見阿默用刀割斷他背后的繩子，塞給他件早就準備好的夜行衣，“從后窗跳，往法租界跑，去找戴紅圍巾的女人。”
“你……”王敬之愣住了。
“別廢話！”阿默將布防圖塞給他，“把這個交給軍統，就說‘漁夫’在青幫高層。”他用刀在自己手臂上劃了道口子，將血抹在王敬之的衣領上，又往地上潑了些豬血，“記住，你已經‘死’了?！?
王敬之咬了咬牙，翻身從后窗跳了出去，很快消失在雨幕里。阿默將染血的刀扔在地上，點燃柴堆，濃煙立刻滾滾而起。
“走水了！王敬之被燒死了！”他大喊著沖出柴房，引來青幫的人。眾人看著熊熊燃燒的柴房，沒人懷疑——火滅后，只會剩下一具無法辨認的焦尸，和阿默手臂上的“搏斗傷痕”。
張嘯林看著阿默遞過來的“王敬之手指”（其實是豬骨），滿意地點點頭，將塊刻著“通”字的木牌掛在他脖子上：“從今天起，你就是青幫‘通字輩’的人了?！?
阿默低頭看著木牌，冰冷的雨水順著臉頰流進嘴里，帶著股鐵銹味。他知道，這投名狀是假的，王敬之的“死”是假的，但手里的布防圖是真的，揪出“漁夫”的線索也是真的——就像這亂世里的人心，半真半假，卻總有值得守護的東西。
離開祠堂時，天邊已經泛白。小李在巷口打著傘等他，看見木牌，眼里閃過驚訝：“真殺了？”
“假的。”阿默扯下木牌，扔進黃浦江，“王敬之去法租界了，讓軍統的人‘保護’他，更安全?！彼麖膽牙锾统霾挤缊D的拓印件，“這才是真的投名狀。”
小李接過拓印件，突然指著遠處：“那不是趙老四嗎？他怎么在青幫門口？”
阿默抬頭，看見76號的趙老四正和張嘯林的管家低聲交談，兩人握手時，管家塞給趙老四一個油紙包——不用想也知道，是給76號的“孝敬”。
“張嘯林果然通日?！卑⒛湫σ宦?，拉著小李往黃包車走，“老顧的第二步棋，可以落子了?！?
雨停了，黃浦江面上泛起微光。阿默看著江水卷走那枚“通”字木牌，像卷走了一場荒誕的鬧劇。他知道，青幫的日子不會太長，王敬之的假死只是開始，接下來要做的，是讓“漁夫”的尾巴，徹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去教堂?！卑⒛瑢π±钫f，腳下的黃包車鈴鐺叮當作響，“該給老顧送份‘厚禮’了?！?
車后座的油紙包里，除了布防圖的拓印件，還有片從王敬之鋼筆上刮下來的金屬碎屑——系統檢測到上面有“漁夫”的指紋，這才是他真正的投名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