廩生那句“賤籍也配考？”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扎進林煜的脊梁骨，寒意刺透骨髓。

他沉默地擠出人群，每一步都踏在自尊的碎片上，街市的喧囂仿佛隔著一層厚重的毛玻璃。系統冰冷的提示音在腦海中回蕩：【獎勵結算：瓜幣+10！當前瓜幣：10。】以及那行關于【基礎吐納術（殘篇）】臨時降價的提示。

知識是階梯？跨越壁壘？林煜的嘴角扯出一個毫無溫度的弧度，帶著濃烈的自嘲和一絲被點燃的、近乎偏執的狠厲。

壁壘？那就撞碎它！賤籍？那就踩著這該死的規矩爬上去！

他不再猶豫，幾乎是憑借著心頭那股被羞辱點燃的邪火，意念死死鎖定了系統兌換界面上那個因為臨時降價而變得觸手可及的選項：

【基礎吐納術（殘篇）】：原價100瓜幣->臨時價50瓜幣（引氣入體，初步強身健體）

【《五年科舉三年模擬》（劣質手抄本）】：10瓜幣（某位落地秀才怨念之作，字跡潦草，內容殘缺，蟲蛀鼠咬，慎用！）

吐納術？強身健體？眼下他更需要的是撕開這身份牢籠的利刃！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后者！

【兌換成功！物品：《五年科舉三年模擬》（劣質手抄本）已發放！】

提示音剛落——

“啪嗒！”

一聲輕響，一個用粗糙麻繩潦草捆扎、散發著濃烈霉味和陳舊墨臭的油紙包，憑空出現在他腳邊的泥地上。紙包破舊不堪，邊緣磨損嚴重，甚至能看到幾個被蟲蛀鼠咬出的不規則小洞。

林煜蹲下身，手指有些顫抖地解開那根幾乎要朽斷的麻繩。油紙散開，露出了里面一疊厚厚的、泛黃發脆的紙張。

這……就是價值10瓜幣的“備考神器”？

觸目驚心！

紙張是最劣等的黃麻紙，粗糙得能刮手。上面的字跡……與其說是書寫，不如說是鬼畫符！墨色深淺不一，筆劃歪歪扭扭，狂放不羈到難以辨認，許多地方因為書寫者過于激動（或絕望？）而洇染成一團團墨疙瘩。

更令人窒息的是內容的殘缺：大段大段的空白，仿佛被人生生撕去；不少頁面上有巨大的、不規則的破洞，邊緣焦黑卷曲，像是被煙頭燙過或是被老鼠啃噬；

更有甚者，整頁被污濁的、早已干涸發黑的液體（疑似隔夜茶水或嘔吐物？）浸透，字跡完全湮滅。

林煜強忍著那股混合著霉變、劣墨和不明污漬的刺鼻氣味，手指拂過那些觸目驚心的殘缺。

他翻到一頁勉強還算“完整”的，上面用狂草寫著類似“破題十法”的標題，下面列了幾條，但第三條之后就是一片空白，只留下一個憤怒的墨點，仿佛書寫者寫到此處已氣絕身亡。

另一頁講“八股格式”，中間卻破了個拳頭大的洞，關鍵的承題、起講部分消失無蹤，只留下洞邊緣幾個孤零零的“夫”、“蓋”、“哉”之類的虛詞，像在無聲嘲笑。

書頁的空白處，寫滿了密密麻麻、字跡更小、更加扭曲瘋狂的批注：

“狗屁不通！主考瞎眼乎？！”（朱砂筆，力透紙背）

“此處定有陷阱！然吾未參透！恨！恨！恨！”（墨筆，反復涂抹）

“圣人言？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檢！”（蠅頭小楷，充滿怨毒）

“三年又三年，青絲成雪，功名如煙…不如醉死！”（字跡潦草，最后幾筆拖長，似淚痕）

“XX年XX科，主考李XX，好‘清談’，尤惡‘務實’之論，切記！切記！”（這條信息相對清晰，但被污漬覆蓋了一半）

整本書彌漫著一股濃烈到化不開的失敗者怨念、癲狂的臆想和對科舉制度深入骨髓的憤懣與絕望。與其說是備考資料，不如說是一位被科舉折磨至瘋癲的落第者留下的“詛咒之書”和殘缺的“血淚控訴”。

林煜捏著這疊散發著不祥氣息的破紙，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邊，臉色在青白之間變幻。10瓜幣……就換了這么一堆……垃圾？

然而，就在這極致的荒謬和失望即將淹沒他時，他的目光死死鎖定了那頁寫著主考偏好的殘破信息。雖然字跡狂亂，雖然被污損，但“XX年XX科”、“主考李XX”、“好‘清談’”、“惡‘務實’”這幾個關鍵碎片，如同黑暗中的磷火，微弱卻刺眼地閃爍著。

一絲冰冷的、近乎瘋狂的算計，取代了最初的失望和荒謬感，在他眼底深處悄然滋生。

他不再猶豫，將這疊散發著霉味和怨念的“秘籍”重新用油紙包好，再用那根朽爛的麻繩緊緊捆扎，如同包裹一件危險的證物。

他將這沉重的、帶著不祥氣息的包裹緊緊抱在懷里，轉身，大步流星地朝著鎮外清水河畔那片他常去的、荒僻的河灘走去。

陽光熾烈，河水奔流。

林煜坐在冰冷的石頭上，面前攤開那堆觸目驚心的破紙。他無視了那些狂亂的筆跡、刺目的污漬和怨毒的批注，如同一個在垃圾堆里淘金的瘋子，眼神專注而銳利，手指小心翼翼地拂過每一片殘存的、可能蘊含信息的紙頁。

他的目標只有一個：從這片由失敗、怨念和殘缺構成的廢墟中，挖掘出能讓他這個“賤籍”之身，撬開那森嚴科舉壁壘的……哪怕只是一枚生銹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