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聲裹挾著盛夏的熱浪,許妄言攥著書包帶站在鎮中校門口。
十五歲的她身形纖細,淺藍棉布裙洗得發白,齊耳短發被汗水黏在臉頰,手指不安地摳著衣角,在人群中像株怯生生的含羞草。
“妄言!”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讓人安心的溫度。
許妄言轉身,就看見林未已抱著課本快步走來,齊肩短發在陽光下泛著栗色光澤,白色雪紡襯衫搭配淡藍牛仔裙,精致的珍珠耳釘在耳畔搖曳,明艷亮麗的模樣引得周圍同學頻頻側目。
她額前的碎發被風吹起,眉眼彎彎,唇角的梨渦盛滿溫柔,活脫脫是從校園小說里走出來的溫柔學姐。
“未已姐。”許妄言小聲喊道,聲音里帶著依賴。
林未已笑著將手里的購物袋遞給她:“看看,給你買的新衣服和學習用品。”
她伸手輕輕理順許妄言凌亂的發絲,“今天開學第一天,我們妄言要漂漂亮亮的。”
許妄言打開袋子,里面是幾件時下流行的碎花連衣裙和成套的文具。
她眼眶微熱,這些色彩鮮艷的衣服,是她過去想都不敢想的。
“快換上,我等你。”林未已推著她往更衣室走去,自己則倚在走廊的欄桿上,翻看著手中的心理學書籍。
路過的男生忍不住偷偷打量她,她卻渾然不覺,滿心都在想著許妄言在新學校能否適應。
當許妄言換好衣服走出來時,林未已眼前一亮。
鵝黃色的碎花裙襯得她膚色白皙,原本怯懦的氣質里多了幾分少女的嬌俏。
“真好看。”林未已由衷地贊嘆,拉著她的手在鏡子前轉了一圈,“我們妄言以后就是大美女了。”
許妄言臉頰緋紅,低著頭露出淺淺的笑。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被人珍視的喜悅。
“走,我送你去教室。”林未已牽著她的手,往教學樓走去。
一路上,不斷有同學投來好奇的目光,竊竊私語著這個突然出現的漂亮學姐和她身邊的新同學。
初三(2)班的教室里,喧鬧聲此起彼伏。
當林未已帶著許妄言走進教室時,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同學們,這是新來的轉學生許妄言。”班主任介紹道,“許妄言,你給大家做個自我介紹吧。”
許妄言緊張得手心冒汗,她抬起頭,聲音顫抖:“大家好,我叫許妄言,來自……”
“這名字好怪啊!”“說話聲音這么小,是不是有毛病?”臺下傳來陣陣嘲笑聲。
許妄言的臉漲得通紅,話卡在喉嚨里說不出來,眼眶里泛起淚光。
林未已眉頭微皺,她上前一步,輕輕握住許妄言的手,目光掃過臺下哄笑的同學。
聲音溫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同學們,妄言是個很聰明很努力的女孩,希望大家能友好相處。”
她轉頭看向許妄言,眼神里滿是鼓勵,“妄言,別緊張,慢慢來。”
許妄言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繼續說道:“我喜歡數學,希望能和大家成為朋友。”
說完,她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低著頭不敢看任何人。
林未已又叮囑了幾句班主任,這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走到教室門口時,她回頭看了許妄言一眼,正好對上許妄言求助的眼神。
她朝她點點頭,做了個加油的手勢,這才轉身離去。
另一邊,大學的校園里,林未已回到宿舍,立刻被舍友們圍了上來。
“未已!你終于回來了!實習怎么樣?”“哇,變得更漂亮了!”舍友們七嘴八舌地問著。
林未已笑著將特產分給大家:“實習很順利,學到了很多東西。”
她一邊整理行李,一邊和舍友們分享實習期間的趣事。
“不過,這次回來我多了個妹妹。”
林未已說起許妄言,臉上滿是溫柔,“她叫妄言,是個很讓人心疼的女孩。
以后有好看的衣服、好玩的東西,我都想給她留一份。”
“這么寵?比親妹妹還親!”舍友打趣道。
林未已認真地點點頭:“她經歷了很多不好的事,我想讓她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美好的東西。”
而在鎮中,許妄言的日子并不好過。
同學們的嘲笑和孤立讓她越發沉默,每天除了上課,就是躲在角落里看書。
但每當想起林未已鼓勵的眼神,她就告訴自己要堅持下去。
放學后,許妄言在校門口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林未已倚在樹下,手里捧著一杯奶茶,看到她出來,立刻笑著迎上去:“妄言,今天過得怎么樣?”
許妄言強顏歡笑:“挺好的,同學們都很友好。”
林未已敏銳地察覺到她的異樣,但沒有拆穿。
只是攬過她的肩膀:“走,帶你去吃好吃的,我發現學校附近新開了一家甜品店。”
兩人坐在甜品店里,林未已看著許妄言小口吃著蛋糕。
輕聲問道:“妄言,如果在學校不開心,一定要告訴未已姐,好嗎?”
許妄言低著頭,半晌才輕輕“嗯”了一聲。
這一刻,她忽然覺得,只要有林未已在身邊,再難的日子也能熬過去。
暮色將甜品店的玻璃窗染成蜜橘色,林未已用紙巾輕輕擦去許妄言嘴角的奶油,指尖還帶著溫熱的溫度。
“要不要再打包份楊枝甘露?“她笑著問,手機卻在這時震動起來。解鎖屏幕,宿舍群里跳出一連串消息——
“@林未已速速帶新妹妹來校門口!本火鍋俠已訂好包間!“
“未已寶!想死你了嗚嗚嗚!“
“警告!敢不來就把你實習時偷喝我牛奶的事昭告天下!“
林未已被最后一條消息逗得笑出聲,眼尾彎成月牙:“妄言,我室友喊我們去吃火鍋,一起去好不好?“
她說話時發梢掃過許妄言手背,帶著淡淡的茉莉香。
許妄言捏著勺子的手緊了緊。
自進校門起,她就發現總有人偷偷打量林未已,此刻手機屏幕上親昵的稱呼更像根細刺。
但對上那雙盛滿期待的杏眼,她還是輕輕點頭:“好。“
火鍋店蒸騰的熱氣模糊了玻璃,林未已剛推開門就被人熊抱住。
“我的大美女!“扎著雙丸子頭的短發女生掛在她身上,“實習這么久都不回消息,是不是有了妹妹就不要我們了?“
“別鬧!“林未已笑著推開她,轉身向許妄言介紹,“這是寢室老大周悅,典型的人來瘋。
“又指著戴眼鏡的文靜女生:“學霸沈念,上次考試又拿了年級第一。“
最后指向正在涮毛肚的卷發女孩:“美食家陳曼,以后想吃什么盡管問她。“
“小美女快坐!“陳曼熱情地拉過許妄言,往她碗里夾了個蝦滑,“未已天天念叨你,可算見到真人了!“
銅鍋咕嘟冒泡,牛油香氣混著香菜蒜泥的味道撲面而來。
林未已熟練地幫許妄言調蘸料,一邊跟室友分享實習趣事:“你們知道嗎?有次給小朋友做心理輔導,那孩子非說自己是外星人,要我幫他修飛船......“
周悅笑得拍桌,睫毛膏都快笑花了:“哈哈哈哈未已你是不是當場就想掏出催眠術?“
沈念推了推眼鏡,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許妄言安靜地咬著蝦滑,看林未已被逗得笑出眼淚,看她和室友你一言我一語地拌嘴,看她們自然地分享同一盤鴨血。
陳曼給林未已夾毛肚時,她突然覺得喉嚨發緊,連火鍋的熱氣都變得灼人。
“妄言怎么不吃?“林未已注意到她的沉默,又往她碗里添了片肥牛,“這家的麻辣牛肉特別好吃,你試試?“
“我......我有點飽了。“許妄言小聲說,垂眸盯著碗里浮起的紅油。
她知道這種酸澀毫無道理,林未已本就該有自己的生活,有朝夕相處的朋友。
可當她看見林未已被室友們簇擁著,像朵被眾星捧月的花,心底那株嫉妒的藤蔓卻不受控地瘋長。
周悅突然舉起飲料:“來,為我們寢室最美的心理系之花回歸干杯!“
碰杯聲清脆,許妄言的玻璃杯撞在眾人之間,發出細微的悶響。
她抿了口酸梅湯,酸澀在舌尖炸開,比預想中更濃烈。
沈念突然想起什么:“對了未已,上次你幫我分析的那個案例......“
話題瞬間轉到專業領域,眾人圍在一起討論得熱火朝天。
林未已托著下巴認真傾聽,偶爾伸手比劃,珍珠耳釘在燈光下晃出細碎的光。
許妄言悄悄放下筷子,火鍋的熱氣在眼前氤氳成白霧。
她看著林未已生動的眉眼,看著她和室友們默契的眼神交流,第一次真切意識到,自己不過是闖入者。
這個發現讓她鼻子發酸,卻只能默默攥緊衣角,將所有情緒咽進滾燙的火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