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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身世秘密初探尋

雪落宮墻的第三日,蘇挽月蹲在御花園廊下補繡一對孔雀羽緞面的椅披。

指尖的銀梭在繡繃上翻飛,余光卻始終黏著斜對角的朱漆回廊——那里站著個穿墨綠暗紋褙子的老婦,正慢條斯理捻著串沉香木佛珠。

周嬤嬤。

皇后身邊最得用的人。

前兒在尚衣局,這老東西明明看見蘇晚晴把她剛繡好的百子千孫圖撕成碎片,偏生撫著佛珠說“小姐妹們鬧著玩”,末了還往她茶盞里多添了半勺蜜:“蘇掌事手巧,再繡一幅也就是半日的功夫。”

可蘇挽月分明瞧見,那老婦袖中露出半截靛青色緞帶——與三日前在乾清宮偏殿,那個鬼鬼祟祟往沈硯寒案頭塞毒參湯的小太監,腰間系的正是同色絳子。

“蘇掌事好手藝!”

清脆的話音驚得銀梭險些扎進指腹。

蘇挽月抬眼,見陳夫人扶著丫鬟的手站在廊外,鬢邊的赤金步搖隨著動作輕顫,“前兒我那丫頭說在尚衣局見著你繡并蒂蓮,我還當是夸口,今兒個可算見著真章了。”

陳夫人是蘇家幕僚陳師爺的繼室,上個月才跟著陳師爺搬進京城。

蘇挽月垂眸藏起眼底暗芒,將椅披往廊柱上一掛:“夫人過譽了,這孔雀羽難伺候,稍不留神就翻毛。”

孔雀藍的羽毛在冬日的弱陽下泛著幽光,兩只孔雀尾羽交纏處,竟用金線繡了極小的“陳”字。

陳夫人湊近細看,鬢角的步搖幾乎要掃到蘇挽月的額頭:“好個心思!

我那當家的最講究這些......“

話音未落,回廊那頭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蘇挽月抬眼,正撞上周嬤嬤似笑非笑的目光。

老婦的佛珠在掌心轉得更快,沉香氣息裹著寒風撲過來:“陳夫人好雅興,這御花園的風刀子似的,仔細凍著了。”

陳夫人忙福身:“嬤嬤說的是,我這就回了。”她轉身時拽了拽蘇挽月的衣袖,聲音壓得極輕,“明兒晌午來我偏院,我那珊瑚紅的云錦料子,正缺個會繡纏枝蓮的。”

是夜,尚衣局值房的炭盆噼啪作響。

蘇挽月就著燭火展開半幅素絹,銀梭在絹上穿梭如蝶——陳夫人愛牡丹,尤愛并蒂,這是昨日她那貼身丫鬟在御花園撿帕子時說漏的。

“叮”的一聲,銀梭尾端的冰梅刻紋撞在燭臺銅壁上。

蘇挽月摸著那六瓣冰梅,想起阿娘臨終前染血的手:“月娘,冰梅開時......”

第二日晌午,陳夫人的偏院飄著蜜棗粥的甜香。

蘇挽月捧著繡好的牡丹屏風跨進門檻時,正見陳師爺背著手站在廊下,青灰色的棉袍被風掀起一角。

“這屏風......”陳師爺轉身,目光掃過屏上并蒂牡丹,瞳孔微微一縮,“倒像極了二十年前蘇府繡樓那幅《雙鶴朝牡丹》。”

蘇挽月指尖微頓,將屏風輕輕擱在條案上:“陳師爺也去過蘇府?”

“二十年前我在蘇老爺手下當書辦。”陳師爺摸出煙桿點上,青煙里他的皺紋顯得更深,“那時候蘇府繡樓的繡娘,最會在花瓣里藏暗紋——比如這朵牡丹的花蕊,用的是‘亂針繡’。”他指著屏上最中央的花,“當年蘇府大少奶奶最愛的就是這針法。”

蘇挽月的呼吸陡然一滯。

她阿娘是蘇府的外室,從未進過正院,可阿娘的信箋上,分明也用著這種“亂針繡”的筆法。

“蘇掌事在蘇家過得可還好?”陳師爺突然開口,煙桿在青石地上敲了敲,“我前日見著林姑娘在御花園罵你,說你是‘上不得臺面的庶女’......”

“夫人待我極好。”蘇挽月垂眸,指尖絞著帕子,“只是阿娘去得早,我自小在繡房長大,連阿娘的牌位都只能放在柴房......”

話未說完,陳師爺的煙桿“啪”地磕在石桌上。

他盯著蘇挽月發間的墨梅簪,忽然壓低聲音:“蘇掌事可知道,蘇老爺當年為何執意要把嫡女的牌位供在祠堂最里間?”

蘇挽月心頭一跳。

她重生回來這三個月,只知道蘇家嫡女早夭,蘇晚晴是后來抱養的替身,卻從未聽過祠堂牌位的講究。

“那牌位下頭壓著塊玉牌。”陳師爺的聲音像浸了水的棉絮,“玉牌上刻著‘冰梅’二字。”

寒風卷著幾片殘葉撲進偏院。

蘇挽月摸向袖中銀梭,冰梅刻紋隔著布料硌得手腕生疼。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發顫:“師爺是說......”

“當年蘇府大少奶奶難產,接生婆說孩子沒氣了。”陳師爺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丫鬟端著藥碗跑進來時,他已經恢復了常態,“蘇掌事的繡活,比當年大少奶奶還妙三分。”

離開陳府時,暮色正漫過宮墻。

蘇挽月攥著袖口,那里躺著陳師爺塞給她的半張舊契——契紙上“蘇府繡娘”四個字,與阿娘信箋上的筆鋒重疊成一片。

“蘇掌事好興致。”

陰惻惻的聲音從轉角傳來。

周嬤嬤扶著小丫鬟的手站在梅樹下,佛珠在指間轉得飛快:“陳夫人的偏院,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進的。”

蘇挽月抬頭,見老婦身后的梅枝上,有片雪花正搖搖欲墜。

她忽然笑了:“嬤嬤說得是,方才陳夫人還說要送我兩匹云錦,說是皇后娘娘賞的。”

周嬤嬤的瞳孔驟然收縮。

她盯著蘇挽月發間的墨梅簪,指尖幾乎要掐進佛珠里:“蘇掌事最好記著,有些事,不是你該打聽的。”

晚風卷起滿地碎瓊,蘇挽月望著周嬤嬤離去的背影,摸出袖中半張舊契。

契紙邊緣泛著黃,卻清晰印著“冰梅繡坊”四個小字——阿娘臨終前攥著的銀梭,尾端刻的正是這“冰梅”。

她望著宮墻上漸沉的夕陽,忽然聽見梅枝“咔嚓”一聲,那片搖搖欲墜的雪花終究落了下來。

有些秘密,該醒了。

尚衣局的更漏敲過三更時,蘇挽月借著給宮燈添油的動作,將半張舊契塞進燈座夾層。

窗外雪光映著窗紙,她瞥見廊下那抹墨綠影子晃了晃——周嬤嬤派來的小宮女阿翠,正扒著窗欞往屋里瞧。

“阿翠妹妹站這么久,當心凍著。”蘇挽月端著銅燈盞推門而出,燈芯噼啪炸出火星,映得阿翠的臉忽明忽暗,“我這兒有剛烤的棗泥酥,皇后娘娘賞的,你拿兩個墊墊肚子?”

阿翠的手在袖中攥緊,勉強擠出笑:“蘇掌事客氣了,嬤嬤只說讓我守夜,沒說要吃東西......”

“傻丫頭,嬤嬤疼你才讓你守我這清凈地兒。”蘇挽月將半塊酥餅塞進她手心,指尖在她腕間輕輕一按——那是阿翠前日替她撿銀梭時,被廊柱刮破的傷口,“我明兒讓小廚房燉點姜茶,你端去給嬤嬤,就說是我謝她前日在御花園替我解圍的。”

阿翠的睫毛顫了顫,低頭咬了口酥餅。

蘇挽月望著她泛紅的耳尖,唇角微勾——這小宮女腕間的銀鐲子,是前日周嬤嬤賞的,可鐲子內側刻著“永慶”二字,分明是宮外銀樓的款式。

周嬤嬤慣會用些小恩小惠拴人,卻不知阿翠的娘親在宮外藥鋪當雜役,她每月初一都要送藥錢回去。

第二日卯時,蘇挽月抱著繡繃往御花園去。

她特意繞到冰窖后巷,將半塊碎銀塞進阿翠娘親的藥包:“王媽媽,這是阿翠托我捎的,她說您咳嗽得厲害,得換川貝母。”

王媽媽抹著淚直點頭,蘇挽月轉身時,袖中多了張皺巴巴的紙條——阿翠昨夜趁周嬤嬤歇下,翻了她的妝匣,里面壓著張泛黃的帖子,上頭寫著“冰梅繡坊臘月十五亥時”。

“蘇掌事可是迷了路?”

陰惻惻的聲音從假山后傳來。

周嬤嬤扶著丫鬟的手轉出來,佛珠在掌心捏得咔嗒響:“御花園的梅花開了,你抱著繡繃往冰窖跑什么?”

蘇挽月將繡繃往前一送,繃上正繡著半朵綻開的綠萼梅:“嬤嬤有所不知,綠萼梅的瓣尖要染薄青,得在冰窖陰著的地方看顏色才準。”她指尖輕點花瓣邊緣,“您瞧這處,若在日頭下看是素白,在陰影里便透出淺碧色,皇后娘娘最講究這個。”

周嬤嬤的目光在繡繃上掃過,忽然伸手去掀繃布:“讓老身也開開眼......”

“當心!”蘇挽月突然驚呼,手腕一翻,繃上的銀針“叮”地掉在周嬤嬤腳邊,“這是新淬的孔雀羽線,最是鋒利,前兒還扎破了小桃的手。”

周嬤嬤的手頓在半空,臉色微變。

蘇挽月彎腰撿針時,瞥見她繡鞋上沾著星點泥漬——那泥色青灰,是宮西墻根的老磚土,離冰窖后巷足有半里地。

看來周嬤嬤不僅派了阿翠,自己也親自跟了一路。

“嬤嬤要是喜歡,明兒我繡對梅紋帕子送您。”蘇挽月直起身子,將繡繃護在懷里,“就是得用您腕上這串沉香木當鎮紙,那香火氣滲進帕子,才叫個雅致。”

周嬤嬤的佛珠“啪”地散了線,深褐的沉香籽滾了滿地。

她慌忙蹲下撿拾,蘇挽月眼尖地看見一粒珠子滾進冰窖縫隙,彎腰時順手用銀梭挑起——珠子內側刻著極小的“蘇”字,與陳師爺給的舊契邊緣紋路嚴絲合縫。

暮色漫進宮墻時,蘇挽月回到尚衣局,燈座夾層的舊契還在。

她摸出阿翠給的紙條,在燭火上一烤,淡黃的紙頁顯出深褐字跡:“冰梅繡坊舊宅在城西破廟后,守宅人盲眼張,臘月十五亥時開窖。”

窗外傳來更夫敲梆子的聲音,蘇挽月將紙條塞進銀梭中空的握柄。

剛要熄燈,院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小桃掀開門簾,鬢發散亂:“掌事,蘇夫人派了馬車在宮門口候著,說您阿娘的牌位......在柴房被老鼠啃了!”

蘇挽月的瞳孔驟然收縮。

她望著小桃發間晃動的珍珠簪——那是周嬤嬤房里才有的南海珍珠。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銀梭,冰梅刻紋在掌心烙出紅痕。

“我這就去。”她扯過斗篷裹住身子,經過鏡前時瞥見鬢邊墨梅簪——那是阿娘臨終前塞給她的,簪首的梅花蕊里,還嵌著半粒與周嬤嬤佛珠相同的沉香籽。

宮門外的馬車簾幕被風掀起一角,蘇夫人的貼身嬤嬤坐在里頭,手中的鎏金手爐映著她陰鷙的眼:“蘇掌事,您阿娘的牌位可金貴得很,可別再讓不相干的人碰了。”

蘇挽月踩著積雪上車,車簾落下的瞬間,她看見宮墻上的燈籠被風吹得搖晃,燈紙上映出個墨綠的影子——周嬤嬤正站在角樓邊,佛珠在指間轉得飛快。

有些陷阱,該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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