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返校的林小滿剪了短發,手腕上戴著一串木珠手鏈,是林爸爸親手做的,用來遮住那些傷痕,另一只手腕上面是上次在林小雨手上看到的同系列手表,只是換了一個顏色。
其實根本就沒有什么勾心斗角爾虞我詐,只是年幼的妹妹總是喜歡姐姐的一切,即使是不同顏色的手表,妹妹也覺得姐姐那款手表顏色好看。
那一只鋼筆,被扔掉了僅僅也只是因為它壞了。
原來只是自己多想,幸好只是自己多想。
課間時,她悄悄給祁念看手機里新存的照片,全家福上,林媽媽的手緊緊摟著她的肩膀,“他們答應幫我聯系生母…不是要推走我…”林小滿的眼睛在鏡片后閃著光,“只是想問問,為什么給我取名'小滿'…”
窗外,陳銳正在籃球場練習罰球。他投球的姿勢還很笨拙,但每個球都投得無比認真。祁念突然意識到,在這個由數據構成的世界里,痛苦與救贖都在以另一種方式重演。
高考如期而至。祁念和許沉都發揮出色,考入了同一所大學——就像原本的時間線一樣。系統代理人再次出現,提醒她最關鍵的部分即將開始。
手機上播放著今年高考狀元的新聞。祁念的分數比原始時間線高了12分,即使上輩子已經考上了醫學院。
高考結束后的第七天,祁念家客廳窗臺的新放置了一盤綠蘿。她正蹲在客廳里給盆栽澆水,手機突然在口袋里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動著許沉的名字,這已經是本周第三次來電。
“祁念!”他的聲音從聽筒里傳出來,“西郊新開了家卡丁車場,陳銳說特別刺激——”
“我不太喜歡刺激的運動。”祁念用肩膀夾著手機,手指無意識地掐斷了一片葉子。這是她拒絕許沉的第五個邀約,前四次分別是看電影、圖書館自習、同學聚餐和游泳。
本來,兩人高考之后就應該在一起,他們會一起看電影,一起去圖書館找各種愛情小說,一起去參加小型同學聚餐,一起去新修的游泳館玩耍。
祁念苦笑,雖然這件事沒有發生,但也改變不了她的態度。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即傳來許沉夸張的嘆氣聲:“大學霸,高考都結束了還這么用功?”
后面似乎還傳來陳銳的喊聲:“沉哥你行不行啊!”,許沉扭頭回了句“閉嘴”,又轉回來壓低聲音:“那…明天下午三點,我在老城墻那兒寫生。你路過的話,給我指點指點?”
這或許是許沉的新策略,求助的話,祁念應該不會拒絕了吧。祁念的目光穿過綠蘿,他們在那個夏天畫過一整面城墻的爬山虎。許沉總說她畫葉子最傳神,能畫出風經過時的顫動。
“明天…我要陪媽媽去買菜。”她撒了謊,聽見電話那頭此起彼伏的嘆息聲。
掛掉電話后,祁媽媽從廚房探出頭:“又是那個姓許的男孩?人家約你這么多次,出去玩玩怎么了?”
在她重返的這個時空里,祁爸爸剛做完心臟支架手術,醫生囑咐要保持情緒平穩。此刻他正坐在藤椅上看報紙,聞言抬頭笑了笑:“念念有分寸。倒是你,別總盯著孩子。”
祁念沒有接話,將綠蘿搬到了自己房間。
許沉約不出來祁念,只好給他講身邊的事情,其中最多的就是關于陳銳的事。
陳銳的夏天是在醫院度過的。
康復中心三樓的活動室里,他正單膝跪地給輪椅上的女孩系鞋帶。蘇柔的左腳因為肌肉萎縮比右腳小一圈,雖然被長褲掩蓋,但依舊能看得出來下面空蕩蕩的。
“阿銳,我自己來…”蘇柔伸手想推開他,陳銳卻已經利落地打了個蝴蝶結。
“別動。”他變魔術似的從背后掏出一支向日葵,插在輪椅旁的杯架上,“今天物理復健做完,帶你去頂樓花園。”
蘇柔蒼白的臉上浮現出紅暈。自從陳銳拿到醫學院錄取通知書,他就成了康復中心的常客。
護士們都知道認識陳銳,他會在蘇柔做疼痛難忍的復健時,在玻璃外陪她;會買每一份蘇柔愛吃的食物,無論多遠,他都風雨無阻的送到她的手上。
此刻他正笨拙地削著蘋果,果皮斷斷續續掉在垃圾桶里。蘇柔突然伸手碰了碰他的臉,陳銳眼睛底下已經有了明顯的淤青。
“值得嗎?”她輕聲問,“為我放棄體育的成績…”分明他也去參加了體育考試,也取得不錯的成績,本來會有更好的發展。
陳銳把蘋果切成小塊,插上牙簽:“你記不記得小學那次運動會?”,他看著蘇柔的眼睛,“你跑男女混合接力賽摔倒了,我為了回去扶你,丟了冠軍。”
蘇柔捏著牙簽的手停在半空。陳銳轉頭看她,十八歲少年的眼神干凈得一塵不染:“你比這些都重要。”
走廊傳來腳步聲,護士推著治療儀進來,看見桌上攤開的《人體解剖學》和插了向日葵的輪椅,了然地笑了:“今天也要陪女朋友做復健?”
陳銳的耳根瞬間紅透,而蘇柔低頭盯著自己扭曲的雙腿,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我們不是…”
“遲早會是。”陳銳反駁,聲音鏗鏘有力。
再次得知林小滿的消息是她與親生母親相見。
當出租車停在那棟二層小樓前時,她死死挽著養母的手腕。
“去吧。”林媽媽拍拍她的背,把一盒包裝精美的花生糖塞給她,“這是你爸今早現做的。”
開門的女人有著和林小滿一樣的圓眼睛,右眉尾也有一顆褐色的痣。她身后的客廳墻上掛著林小滿嬰兒時的照片——這是養父母特意帶過來相認的信物。
“小滿…你長得…好像外婆…”
接下來的場景像一場荒誕劇:生母哭著講述當年情況如何糟糕,念念不舍的把小滿送去寄養;養母紅著眼睛遞紙巾,說感謝她生下這么懂事的女兒;同母異父的弟弟躲在門后偷看,在叔叔的催促下去叫林小滿“姐姐”。
“嘗嘗嗎?”生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從鐵盒里掏出幾顆手工糖,“你小時候…我是說你嬰兒時期…唯一不哭的時候就是嘗到甜味…”
林小滿盯著那顆糖,想起養父的烘焙坊里,永遠有專門為她留的、不加核桃的花生糖,因為她對堅果過敏。這個細節像鑰匙般打開了某個閘門,她突然撲進養母懷里嚎啕大哭。
生母已經有了新的家庭,林小滿的生父一事無成渾渾噩噩,她費盡手段與他離婚又組建了新的家庭,這位叔叔為人和睦,絲毫不介意這些過往。
從此,在這個虛擬時空,林小滿多了三人愛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