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觀中,已近黃昏。
青松之下,觀院之中,三人舉杯同慶。
“沒想到,短短三日,你們就賺了不少錢,姑姑敬你們一杯!”
“這幾日我和夕兒在外,觀中事宜,辛苦姑姑了。”
“不過是每日焚香祈愿,無妨!”林傳音看了一眼中堂里的畫卷,“希望先祖能早日恢復靈氣......來,讓我們共敬仙祖!”
林傳音話不過三,已下四杯,雙頰泛紅,早已微醺。
“這些錢,若是在以前,夠我和阿爺半年的口糧了。”劉夕兒喃喃自語地看著桌上的錢袋,又看向林先征,微微一笑,“比起讀書,修仙,你似乎更懂商經。”
林先征啞然失笑。
“我父母尚在之時,便是市井小販,我只是得了些他們的‘真傳’罷了。”
“話雖如此,”劉夕兒放下筷子,頓了頓,“我們既是修仙氏族,為何要執著于這凡塵錢財?
若是這樣,我們何日才能向那殺我阿爺之人報仇?”
林先征怔然,剛想回答之際,卻被林傳音醉醉地搶過話茬。
“侄媳,大乾之世,邪修當道,正統修士死的死,躲的躲,靈石寶器更是被那邪修壟斷......如今你我幾人還是凡身肉體,自然是需要凡塵銀錢的。”
林傳音剛想繼續發話,卻身子一軟,倒在了桌上。
無奈,二人將林傳音扶回房中歇息,方才繼續剛才的話題。
“方才姑姑說的對,如今邪修掌握大多數的資源,我們只有先在亂世立足,才能積攢對抗他們的資本。”
“我不懂這些,我只知道,要給阿爺報仇。”劉夕兒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劉老前輩的仇是必然會報的,但是在此之前,我們要想辦法讓林氏一族壯大起來,用香火愿力供奉仙祖,方才能確保我林氏一族能與邪修抗衡。”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先以‘凡人’身份,鞏固地位,同時壯大家族,練氣修行,待到仙祖強盛之日,再去報仇?”
劉夕兒眼里,寫滿了憂慮和不確定。
“是,而且......”林先征給自己倒了一杯,深深吸了一口氣,“若你我日后有了子嗣,他們若個個修得道果自然是好,但若有人修不得道果,便要以凡人身份在世間生存。
我此舉,也是為他們做出的考慮......”
說完,林先征偷看了劉夕兒一眼,只見她埋下頭,臉上泛起一抹紅暈。
“只要能復仇,我便能等。”
林先征看著劉夕兒,也自覺臉上有些發燙,
他刻意清了清嗓子,又從懷中掏出一小小的方盒銅罐,推到了劉夕兒面前。
“前幾日在市集,我見你多次留意脂粉之物,我......”林先征尷尬一笑,“我也不懂這些女子物件,隨意挑了一個。”
劉夕兒眼中閃過一抹意外,微微咬緊了雙唇,遲遲沒有去拿那脂粉小罐。
“我知道你其實已經不用脂粉了,但是......你若不喜歡,我可以將其拿給姑姑......”
“我喜歡。”
林先征滯然,只覺得一股淡淡的藥草混合脂粉的香氣,飄散在空氣中。
劉夕兒汪汪大眼映襯著斜陽暖意,毛抖然一動,眉眼低垂之際,竟第一次顯露出一個女兒家的羞澀。
林先征看在眼里,只覺得身體有些異樣,渾身發麻,口舌干燥。
他舉起酒杯,悶下一口,別過臉去。
“夕兒,制藥辛勞,日后我會盡量多助你......”
“我從小開始制藥煉丹,并不覺得多辛苦,只是最近我在研制一種丹藥,有些費神。”
“新的丹藥?”
“嗯,以前我聽阿爺說過,修道之人,練氣筑基,需要口服筑基丹藥,可是那筑基丹藥卻并非容易煉得。”劉夕兒說著,又走回房中,再出來時,手上多了那本《北海藥術》。
“這藥術所言,‘筑基丹常取玄冰鯨脂二錢,合月潮貝粉半兩,以三沸潮水煎煉。’”劉夕兒說著,眉頭皺了起來:“可眼下大乾修行資源被邪修壟斷,這些東西,我們難以取得。”
聽罷,林先征陷入了沉默。
若是以往,修行之事遇到了困境,他便可向仙祖討教。
可如今,畫卷之上只剩下那兩行箴言,再想喚出仙祖,怕是無法實現。
眼下,只能靠他們自己了。
“改日,我們向張老板打探打探,他開藥鋪多年,或許能問出些什么。”
“可是,若直接問,是否會暴露我們的身份?”
“放心,我自會婉轉。”
......
月上松枝之際,
林先征已經回到房中,攤開氣訣,再次嘗試凝練墨池。
“待墨池盈滿,以意導之。
如淡墨暈宣,緩引氣游任脈,
過膻中,至喉而返,切忌貪進!
若見金芒,即刻停功——此乃‘偽竅’,非真火也......”
他心中默念氣決,閉目調息。
正覺體內氣息匯聚成識海毫尖之際,門外忽然傳來了輕輕的叩門聲,卻無人說話。
“誰?”
數息,門外才傳來了劉夕兒的低聲。
“是我,我煮了些醒酒茶”
心中凝滯數息,林先征才跳下床塌,跑去開門。
門剛打開,林先征便聞到一股胭脂味,正是他買給夕兒的那一茉莉脂粉。
“這醒酒茶加了些薄荷、冰糖,喝了,會舒服些......”
劉夕兒低著頭,將一杯醒酒茶端入房中,放在桌上。
月華燭光之下,她頷首低眉,似要言語,卻又閉口不說。
“夕兒,有勞了......你”林先征看著劉夕兒,遲疑道,“可是有話要說?”
“我......”劉夕兒的手不自覺地揉捏著衣擺,“你先喝了這茶,我好取走這碗。”
愕然,林先征才趕忙道:“好。”
便拿起茶碗,先抿一口。
清爽、可口、甘甜。
再飲而盡,胸口暢然。
“夕兒,這醒酒茶好喝......”
話音未落,林先征只覺得眼前天旋地轉,視線模糊
腳下一軟,整個人便倒到塌上。
渾身燥熱難耐!
他試圖從塌上撐起,卻一時之間使不上勁。
“夕兒......”
視線中,劉夕兒低著頭緩緩走近,坐到塌邊。
恍惚之際,林先征竟似乎看到劉夕兒在寬衣解帶......
“夕兒,你這是......”
林先征的身體開始有些失控,
識海之中竟兀的出現了一方墨池!
......
窗外,月銀籠罩山巒,微風拂草,遠處的池中鴛鴦,正吟月而嬉。
中堂之中,畫卷之上,箴言開始微微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