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電劈開夜空時，蘇妍正把檔案袋倒扣在茶幾上。幾十張紙片嘩啦啦散開，混著雨水在玻璃桌面暈開墨跡。她抓起最上面那張——是張胃鏡檢查報告單，患者姓名欄印著“陳默“，日期顯示去年他們結婚紀念日前一周。

“不可能...“她指甲刮過紙面上“疑似惡性病變“幾個字，指腹沾到一點褐色的陳舊血跡。冰箱突然嗡嗡啟動，冷光照亮料理臺上那個發霉的便當盒。她記得那天自己發脾氣打翻餐盒，罵他“連飯都做不好的廢物“。

窗外暴雨砸得空調外機砰砰響。蘇妍抖開第二張紙，呼吸突然滯住?；熗鈺蚁陆堑暮灻掌冢撬诠灸陼袭敱娞犭x婚的日子。照片里陳默簽字的鋼筆她認識，筆帽上有道她摔出來的裂痕。

手機在此時震動起來，林妙可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動。蘇妍劃開接聽鍵時碰倒了紅酒杯，酒液浸透了一張便簽紙?！板懵犖医忉?..“聽筒里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那些照片真的是PS的...“

蘇妍沒說話，她的目光釘在從酒液里浮起來的便簽上。褪色的藍墨水寫著：“今日試藥：黨參15g配海螵蛸，嘔吐反應減輕但頭暈，明日調整比例。“日期是三年前的端午節，那天她胃痛發作，陳默熬的中藥苦得她全吐了。

“你給我的監控截圖也是假的？“她聲音啞得自己都陌生。手指無意識摩挲著便簽邊緣，觸到凹凸不平的痕跡——像是被水反復打濕又晾干的褶皺。

電話那頭突然沉默。雨聲里，蘇妍聽見自己太陽穴突突跳動的聲音。她抓起第三張紙，是某私立醫院的繳費單，金額欄的數字后面跟著三個零。票據背面用鉛筆寫著：“第三次化療，把她辦公室的咖啡機收走?！?

落地窗映出她扭曲的倒影。蘇妍這才發現自己在發抖，絲質睡袍腰帶不知何時扯開了，露出鎖骨下方還沒消退的吻痕——上周醉酒那晚，她拉著新來的實習生在這里胡鬧時，陳默的助理正好來送醒酒湯。

“為什么騙我？“她突然對著電話尖叫，指甲在茶幾上刮出刺耳聲響。閃電再次亮起的瞬間，她看清繳費單上的日期：正是她帶著小鮮肉去馬爾代夫那周，朋友圈照片里她舉著香檳杯，配文“重獲自由“。

林妙可的呼吸聲變得急促：“陳默給過你機會...那次你發燒39度，他跪著求你去做胃鏡...“

記憶像被閃電劈開的黑暗。蘇妍想起那晚自己把體溫計砸在陳默肩上，罵他“咒我生病好顯得你重要“。而現在，她手里攥著的正是自己當年的胃鏡預約單，患者簽名處被陳默模仿了她的筆跡。

“他替你做了三次胃鏡?！傲置羁擅總€字都像刀子，“最后一次病理報告出來時，你在巴厘島和網紅直播潛水?！?

暴雨聲突然變得很遠。蘇妍看見有張照片從紙堆里滑出來——陳默躺在病床上輸液，左手拿著炒勺，病床餐桌攤開的本子上記著“紅燒排骨要燉爛“。日期是上個月她發微博“懷念爸爸做的排骨“那天。

她機械地翻到照片背面，醫院便簽紙上印著觸目驚心的“胃癌三期治療方案“。最下面有行小字：“別讓她知道，就說我去瑞士出差?！?

手機從掌心滑落。蘇妍跌坐在滿地紙片中，突然發現茶幾下層壓著半板胃藥——是她常吃的那種，但錫箔紙上每顆藥都被摳出來換成了不同顏色的小藥丸。陳默的字跡在旁邊標注：“周一白色止疼，周三粉色護胃...“

雷聲炸響的剎那，她撲向玄關的雨傘架。金屬掛鉤刮破了真絲睡袍，冷雨拍在臉上的時候才想起沒穿鞋。柏油馬路上的積水漫過腳踝，塑料袋和枯葉黏在小腿上，像無數只挽留的手。

便利店檐下的電視機正在播放財經新聞。蘇妍抹開眼前雨水，看見陳默的側臉出現在屏幕上。他西裝筆挺地簽著文件，無名指上婚戒留下的白痕在特寫鏡頭下格外刺眼。播報員的聲音穿透雨幕：“默風資本今日完成對蘇氏集團的...“

玻璃反光里突然閃過林妙可的身影。她撐著傘站在街角，正把什么東西塞給陳默的助理。蘇妍轉身要追，卻撞進雨中執勤的交警懷里。手電筒強光晃過眼睛時，她瞥見交警胸前別著的鋼筆——和陳默簽字的那支一模一樣，筆帽上有道裂痕。

“女士？“交警扶住她搖晃的身體，“需要叫救護車嗎？“

蘇妍搖頭，雨水順著下巴滴在對方制服上。她看見自己映在警徽里的臉，妝容糊成詭異的色塊，像張被水泡爛的便簽紙。遠處醫院的紅色十字在雨霧中明滅，仿佛陳默病歷上那些被她忽略的警示標記。

\[未完待續\]蘇妍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雨水混著血絲在警徽上蜿蜒出淡紅色的痕跡。交警的對講機突然爆出電流雜音：“目標車輛在仁和醫院急診部...“她猛地推開警察，赤腳踩過碎玻璃沖向馬路對面。

救護車刺耳的鳴笛聲里，她撞開醫院旋轉門。消毒水味撲面而來，走廊電視正在重播那則財經新聞。陳默簽字的手腕上戴著住院腕帶——鏡頭掃過的瞬間，她看清了和自己鎖骨吻痕相同的牙印。

“302床病人今早...“護士站的對話戛然而止。蘇妍抓起臺面上的訪客登記簿，最新那頁的簽名欄里，“林妙可“三個字下面壓著半張藥方——和她家里發現的試藥便簽是同一張紙撕開的。

電梯鏡面映出她背后閃過白大褂的身影。那人轉身時，口袋里露出鋼筆的金屬筆夾，裂痕位置和陳默那支分毫不差。蘇妍發瘋似的拍打電梯按鈕，突然聽見頂層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

七樓VIP病房的磨砂玻璃后，輸液架影子劇烈搖晃著。她踹開防火門時，正好看見陳默的助理把一疊照片塞進碎紙機。那些碎片邊緣露出她上周在酒吧摟著實習生的畫面，但照片右下角的時間戳是三年前。

“蘇總來得正好。“助理轉身時碰翻了保溫桶，中藥香瞬間蓋過消毒水味，“陳先生囑咐過，這些當歸雞湯...“病床上疊得整齊的被褥突然塌陷，露出枕頭下壓著的胃鏡報告——患者姓名赫然是她的字跡。

窗外炸雷劈亮整層樓，蘇妍這才發現床頭柜擺著他們結婚時的馬克杯。杯底沉淀著沒化完的藥粉，杯壁內側還留著口紅印——是她去年生日會故意蹭上去的，為了氣那個來送文件的女秘書。

消防通道傳來高跟鞋聲，林妙可的香水味先一步飄進來。蘇妍抓起病歷本砸向聲源處，紙張散開時露出夾層里的機票存根——馬爾代夫往返，乘機人寫著陳默的名字，日期是她發朋友圈那天。

“他就在你隔壁房間?！傲置羁傻腉ucci包滑落，滾出半板胃藥，“每天看著監控里你和別人...“話音未落，護士推著治療車撞開她們。車上的不銹鋼托盤里，手術刀映出蘇妍扭曲的臉，刀柄刻著“三周年快樂“。

走廊盡頭突然傳來輪椅的吱呀聲。蘇妍轉身時，電梯門正在關閉，縫隙里閃過無名指上的白痕——那只手正按著化療泵的開關，靜脈輸液管纏著的，是她去年扔掉的婚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