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感覺過來……差距不大,只是你還斷了只手。勝算……不大呀!”
弦音那空靈的聲音在斷岳耳邊響起,帶著一絲憂慮。她雖看不見,但感知能量流動的本能讓她瞬間就“讀”懂了臺上那位東海酒樓武師的可怕之處。
斷岳站在擂臺下方擁擠的人群邊緣,目光如炬,緊緊鎖定臺上那個身著青色勁裝、身形并不魁梧甚至略顯清瘦的中年武師。挑戰(zhàn)者已經(jīng)排起了長隊,個個摩拳擦掌,眼中閃爍著對免費食宿的渴望和對自身武藝的自信。
然而,接下來的景象卻讓圍觀者驚呼連連,也讓斷岳的眉頭越鎖越緊。
只見一名魁梧大漢爆喝一聲,砂鍋大的拳頭帶著呼嘯的風(fēng)聲直搗武師面門!眼看就要擊中,那武師只是看似隨意地抬手,五指如拈花般在空中輕輕一拂。詭異的事情發(fā)生了!大漢那勢大力沉的一拳,竟如同打進(jìn)了粘稠的膠水里,又像是被無數(shù)根無形的絲線瞬間纏繞、牽引!大漢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順著對方手勢的牽引猛地一扭,整個人如同喝醉了酒般踉蹌幾步,隨即被那武師看似輕飄飄的一掌按在肩頭——噗通!干凈利落地跌下擂臺,摔了個灰頭土臉!
另一名挑戰(zhàn)者身法靈動,試圖以快打慢。他瞬間欺近,短匕如毒蛇吐信,直刺武師肋下!那武師腳步微錯,身形如同風(fēng)中弱柳般輕輕一擺,匕首擦著他的衣角掠過。同時,他另一只手如同撥動琴弦般在挑戰(zhàn)者持匕的手腕上一拂。那挑戰(zhàn)者頓時感覺一股柔韌卻無法抗拒的力量順著胳膊蔓延至全身,整個人如同被無形的提線操縱的木偶,身不由己地原地轉(zhuǎn)了個圈,隨即被一股柔勁穩(wěn)穩(wěn)地“送”出了擂臺邊界。
“操云手!”斷岳心中劇震,瞳孔微縮。這名字,這功法,他并非第一次聽聞!在那時的破廟中,角落里,他曾見過半本殘破的秘籍,上面寥寥數(shù)語便勾勒出此功“操弄氣勁如云似霧,牽引敵身如臂使指”的神異。三長老當(dāng)時已經(jīng)因為中毒有些神志不清了,可他還是說若能習(xí)得完整的“操云手”,其精妙遠(yuǎn)非綿云掌可比。那時的斷岳,也曾心向往之。
如今親眼得見,其精妙詭異,遠(yuǎn)勝描述!這功法深得太極“以柔克剛”之精髓,卻又多了一份操控牽引的邪異。對手的力量、動作,甚至身體重心,都仿佛成了他手中可以隨意揉捏的“云絮”。除非擁有遠(yuǎn)超對方兩倍甚至三倍的絕對力量,以蠻橫無匹的“一力降十會”強行撕裂那無形的“氣勁絲線”,否則極難近身,更遑論擊敗!
斷岳暗自掂量:自己的力量在同輩中固然算得上翹楚,但距離以力破巧的層次還差得遠(yuǎn)。更何況,如今左臂有傷,一身氣力只能發(fā)揮六七成。硬拼?毫無勝算。
“唯有智取!”斷岳眼中精光一閃,思路瞬間清晰,“規(guī)則是落下擂臺或認(rèn)輸即敗。只要能想辦法讓他雙腳離地,或者逼他主動后退踏空……未必需要真正擊敗他!”
臺上,那操云手武師依舊氣定神閑。一刻鐘不到,已有十余位挑戰(zhàn)者鎩羽而歸,其中不乏氣息沉穩(wěn)、招式老練之輩。但在這位武師面前,卻如同稚子般被輕易玩弄于股掌之上,往往一招之間便已分出勝負(fù)。干凈利落,甚至讓人看不出他是否還有其他壓箱底的絕技。
擂臺下,人群的喧鬧漸漸平息。挑戰(zhàn)者們面面相覷,眼中充滿了忌憚和猶豫。排在前面的幾人,腳步甚至開始微微后挪。一些氣息深沉、目光銳利的高手也混在人群中,他們或抱臂冷笑,或凝神觀察,顯然是在評估這操云手的深淺,并未急于下場。
這時,酒樓的小二再次扯開嗓子,聲音帶著一絲得意和催促:“各位英雄!還有最后半刻鐘!半刻鐘后,擂臺結(jié)束!想挑戰(zhàn)的抓緊了!天字房,珍饈美味,可就等著真英雄來住咯!”
就在這氣氛凝滯、無人再敢輕易上前的時刻——
一道青影如同飛燕掠波,凌空兩個利落的翻身,姿態(tài)瀟灑地穩(wěn)穩(wěn)落在擂臺中央!來人是個約莫二十出頭的青年,面如冠玉,眼神倨傲,腰間佩著一柄鑲玉長劍,顯然出身不凡。他看也不看那武師,手腕一抖,三錠雪亮的銀子便如同長了眼睛般,“叮叮叮”三聲脆響,精準(zhǔn)地落入了擂臺邊小二身旁盛放銀兩的大木盆中。
“好俊的輕功!”
“是‘流云劍’嗎?林家的公子吧?”
人群發(fā)出一陣低低的驚嘆和議論。
青年這炫技般的登場和精準(zhǔn)的投擲,無疑點燃了沉寂的氣氛。然而,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青年吸引,小二也滿臉堆笑準(zhǔn)備迎接這位“闊少”挑戰(zhàn)之時——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悄無聲息地貼近了擂臺邊緣。
正是斷岳!
他趁著眾人注意力被那華麗登場的青年吸引的剎那,右手閃電般探出,將僅剩的三兩碎銀精準(zhǔn)地投入了那個盛滿銀兩的木盆之中,動作迅捷而低調(diào)。
“哎!你!”小二的目光被銀光吸引,這才注意到斷岳。他先是愕然,隨即看到斷岳空蕩蕩的左袖管,臉上頓時露出為難和不屑的神色,連連擺手,聲音不大卻帶著明顯的嫌棄:“去去去!這位少俠,別添亂了!你這……你這情況,還打什么擂?這不是白白送錢嗎?快拿回去,我們不收!”說著,他作勢就要從盆里撿出那三兩銀子還給斷岳。顯然,在他看來,一個斷了手的年輕人上臺,不僅毫無勝算,還可能影響他們酒樓的“英雄擂”形象,甚至……被打傷還得惹麻煩。
斷岳眼神一凝,右手猛地按在木盆邊緣,阻止了小二的動作。他沒有說話,只是抬起頭,目光平靜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韌,越過小二,直直地看向臺上那位操云手武師。
那武師也注意到了臺下的動靜,目光落在斷岳身上,尤其是他空蕩的袖管和背后那柄樸實無鞘的玄黑長刀上,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和……一絲興趣?
就在小二還想呵斥驅(qū)趕時,臺上的操云手武師卻忽然開口了,聲音平和,卻清晰地壓過了場下的嘈雜:
“無妨。來者是客,既交了銀錢,便有資格登臺。”他對著斷岳微微頷首,“這位少俠,請稍候。待林公子挑戰(zhàn)完畢,便輪到你了。”
小二張了張嘴,終究不敢違逆坐鎮(zhèn)武師的意思,只得訕訕地收回手,但看向斷岳的眼神依舊充滿了不看好和一絲同情。
斷岳心中一定,對著臺上的武師抱拳行了一禮。他無視了小二的目光,也忽略了周圍人群投來的或好奇、或憐憫、或等著看笑話的眼神。他的目光沉靜如水,腦海中飛速回放著剛才觀察到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思考著如何將那個“智取”的念頭,化為現(xiàn)實。
弦音緊張地抓緊了他的衣角,小手冰涼。
那流云劍林公子已經(jīng)與操云手武師對峙起來,劍光流轉(zhuǎn),氣勁縱橫。但斷岳的心思,已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戰(zhàn)術(shù)推演之中。霸天刀那冰冷的觸感隔著布條傳來,仿佛在無聲地回應(yīng)著他的戰(zhàn)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