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同樣心思的人顯然不少。沉寂了二十余年的武林盛會重開,對于江湖上正值當打之年的少俠豪杰們而言,無異于潛龍升淵、一鳴驚人的絕佳契機!通往城外的道路被各式各樣的江湖客填滿,人聲鼎沸,喧囂如市。粗布麻衣的游俠兒,錦袍佩玉的世家子弟,背負奇門兵刃的怪客,還有成群結隊、身著統一服飾的各幫各派成員,構成了一幅活色生香的江湖眾生圖。
空氣中彌漫著興奮、期待,以及隱隱的競爭氣息。不少人已經開始互相攀談,自報家門,聲音洪亮,生怕旁人聽不見:
“在下‘猛虎幫’副幫主王彪!幸會幸會!”
“天龍寨‘穿云腿’趙闊在此!”
“鐵掌門……”
此起彼伏的報名聲,報出的卻大多是些名不見經傳的小幫小派。這些名號在偌大的江湖里,如同投入湖面的小石子,激起的漣漪很快便被更大的聲浪淹沒。
就在這時,一個瘦小的身影擠在斷岳他們附近,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卻恰好能讓周圍一圈人聽清:“哎,諸位!你們聽說了嗎?這次大會可不得了!”他故意賣了個關子,待吸引了幾道好奇的目光后,才帶著幾分得意繼續道:“當今太子殿下,也要親臨觀禮!”
此言一出,如同在滾油里滴入冷水,瞬間炸開了鍋!
“什么?太子殿下?”
“真的假的?太子也來湊這江湖熱鬧?”
那瘦小男子見效果達到,聲音又壓低幾分,卻更顯神秘:“千真萬確!而且啊,據說太子殿下癡迷武學,這次還帶來了他身邊最精銳的‘四大營’高手,要親自下場參與角逐!”
“四大營?!”人群中響起數道倒吸冷氣的聲音。這四個字,在江湖上代表著朝廷武力巔峰的一部分!神行營,疾如風雷,千里追蹤;神羽營,百步穿楊,箭無虛發;神刀營,刀法如神,剛猛無儔;神槍營,槍出如龍,橫掃千軍!能入這四大營者,無不是江湖上早已闖出名號、威震一方的頂尖人物!他們或是名門大派的棄徒(為了效力朝廷),或是草莽中崛起的豪雄,每一個名字都曾響徹武林!如今,這些傳奇人物,竟有可能出現在這擂臺上?這消息的震撼程度,遠超之前所有小幫派的自我介紹!
人群徹底沸騰了,議論聲、驚嘆聲、質疑聲交織在一起,原本還算有序的隊伍也顯得有些騷動。未來的擂臺,似乎不僅僅關乎個人榮辱和門派聲望,更可能牽涉到一步登天、直達天聽的巨大機遇!
在這驟然升溫的喧囂和擁擠中,一直緊緊抓著斷岳后衣角的弦音,似乎被這洶涌的人潮和嘈雜的聲浪嚇到了。她的小手攥得更緊,指節都有些發白,單薄的身體下意識地往斷岳背后縮了縮,幾乎要貼在他背上,像一只在陌生叢林里受驚的小鹿。
斷岳感覺到她的緊張,微微側頭,看到她微微蹙起的眉頭和緊閉的雙唇,那副強忍著不安的模樣,非但不惹人煩,反而透出一種不諳世事的純真,讓他心頭莫名一軟,覺得有幾分可愛。他不動聲色地將手臂向后伸了伸,輕輕護在她身側,為她隔開一點推搡的空間。
就在這時,一只沉穩有力的手掌,毫無征兆地落在了斷岳的右肩上。
斷岳身體瞬間繃緊,如同被觸碰的獵豹,幾乎要本能地反手拔刀!但他強壓下這股沖動,緩緩轉過身。
面前站著一個約莫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他面容普通,穿著半新不舊的灰色布袍,腰間隨意插著一把連鞘長劍,看起來像個落魄的江湖散人。但那雙眼睛卻異常明亮,帶著洞悉世事的銳利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他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目光卻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斷岳背后的“霸天”。
“小友,”中年人開口,聲音平和,帶著一種自來熟的親切感,“背上這柄劍,倒是別致得很啊。”他的目光掃過那樸實無華、甚至顯得有些簡陋的刀身,最后停留在斷岳臉上,笑容加深,“昨日在鎮口,小友硬接‘鐵手幫’熊開山那記崩天拳的風采,在下可是遠遠瞧見了。年紀輕輕,便有如此硬功造詣和膽魄,了不得!”
他頓了頓,身體微微前傾,聲音陡然壓低,如同耳語,卻清晰地傳入斷岳耳中,帶著一絲不容錯辨的篤定:“而且……在下似乎在小友身上,嗅到了一絲‘琴王谷’金鐘罩的味道?那股子渾厚內斂、不動如山的韻味,錯不了?!?
最后一句,輕若蚊蚋,卻如同驚雷在斷岳心中炸響!此人不僅眼光毒辣,竟能認出琴王谷的獨門護體神功!更關鍵的是,弦音對此人毫無反應,那敏銳的感知并未示警,說明此人身上并無魔教那令人厭惡的黑氣。他是誰?是敵是友?
斷岳心念電轉,面上卻不動聲色。對方既然點破,再隱瞞身份反而顯得心虛,也未必能瞞過這等眼力之人。他迎著中年人的目光,坦然點頭,聲音不大,卻足夠讓靠近的幾人聽清:
“前輩好眼力。晚輩斷岳,與師妹弦音,確實來自琴王谷?!?
“琴王谷”三個字一出,如同投入沸水中的冰塊!
以斷岳和弦音為中心,周圍數丈之內,原本嘈雜的議論聲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驟然掐斷!一道道驚愕、探究、好奇、甚至帶著幾分憐憫和敬畏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兩人身上!
琴王谷!
那個曾經以音律入武、獨步武林,卻又在二十多年前那場慘烈魔禍中幾乎被滿門屠滅的傳奇之地!
銷聲匿跡多年,竟然還有人活著?而且……還來參加這次武林大會了?!
空氣仿佛凝固了。無數道目光在斷岳那沉穩的面容、空蕩的袖管,以及弦音那絕美卻空洞的雙眸上逡巡。震驚、猜疑、同情、甚至一絲絲不易察覺的忌憚,在無聲的空氣中交織彌漫。剛剛還因太子和四大營而沸騰的氣氛,此刻被另一種更深沉、更復雜的情緒所取代。
其中一人卻抱著手中樂器。靜靜的盯著他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