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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被迫?

破廟里的空氣驟然凝固,灰塵在月光的光柱里懸浮,仿佛也屏住了呼吸。老乞丐那雙剛剛燃起新火的眼睛,在我低沉嘶啞的敘述中,如同被冰水澆透的炭火,光芒迅速黯淡、熄滅。

“爹娘…水缸…赤面閻羅…歸藏劍宗…偷經…《萬相真經》…通天教主……”

每一個字,都像一塊冰冷的石頭,砸在死寂的殿宇里,也砸在老乞丐枯槁的身軀上。當聽到“赤面閻羅”四個字時,他那佝僂的脊背猛地一顫,渾濁的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驚愕!

“赤面…赤面閻羅?那個…兩面臉…歸藏的掌刑?”他干裂的嘴唇哆嗦著,聲音如同漏氣的風箱,“原來…原來你是…是那些…”

他沒有說完,巨大的沖擊讓他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氣,頭深深地垂了下去,幾乎埋進自己枯瘦的臂彎里。破敗的衣袍下,嶙峋的肩胛骨劇烈地聳動著。

“呵…呵呵…”低低的、充滿了無盡苦澀和自嘲的笑聲,從他喉嚨深處擠出來,在空曠的破廟里回蕩,比哭更難聽。“原來…是那些受害者之一啊…真是…真是不好意思…”他抬起頭,臉上縱橫的溝壑里,不知何時已爬滿了渾濁的淚水,在月光下反射著微光,“那家伙…赤面…我也曾見過…一面如鬼,一面如石…也算是一方響當當的強者了…雖然…雖然不知怎么也跟我這老廢物一樣…中了那該死的毒…”

他的聲音漸漸低沉下去,眼神變得空洞,仿佛穿透了破廟的墻壁,回到了某個血腥絕望的過去。

“那年…魔教…不知來了多少人…像蝗蟲,像黑潮…”老乞丐的聲音飄忽,帶著刻骨的恐懼和無力,“我們…琴王谷…琴音再利,也擋不住那鋪天蓋地的魔崽子…一個接一個…師兄弟…弟子們…像被割倒的麥子…倒在血泊里…琴弦斷了…琴身碎了…染著血…染著…”

他枯瘦的雙手死死抓住膝蓋上的破布,指節捏得慘白,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魔教的…長老…幾個…就站在那里…像看螻蟻一樣看著我們…看著我們死…看著我們掙扎…”他的牙齒咯咯作響,渾濁的眼中爆發出強烈的憤怒和更深的屈辱,“我恨!我恨不得撲上去咬碎他們的喉嚨!可我…動不了…一點力氣都沒了…連撥動一根琴弦都做不到…只能眼睜睜看著…看著…”

“我知道…死期到了…也好…死了干凈…陪著師兄弟們…陪著谷主…”他閉上眼,淚水洶涌而出,沖刷著臉上的污垢,“可…可他們沒殺我…”

老乞丐猛地睜開眼,眼中是極致的痛苦和茫然。

“他們…喂我吃了藥…那藥…像燒紅的鐵塊…從喉嚨一直燙到腸子里…然后…就像在骨頭縫里生了根…發了芽…”他下意識地用手捂住腹部,仿佛那里還殘留著當年蝕骨的劇痛,“它成了烙印…成了狗鏈子…”

他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虛空,充滿了無法理解的困惑和自我厭棄:

“為什么?我為什么會怕死?為什么…后來會像條狗一樣…聽他們的話?去…去做那些事?去害人?去放火?去…去打開不該打開的機關?”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靈魂深處剜出來的血,“我是誰?我是琴王谷的長老啊!琴音滌蕩魔氛的長老啊!”

“后來…后來怎么就…就‘醒’了呢?”他的聲音充滿了巨大的迷茫和恐懼,“就像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噩夢…突然驚醒…發現自己滿手都是血…站在一片廢墟里…而那廢墟…好像…好像就是琴王谷?!”

“我害怕!”他猛地抱住頭,蜷縮起來,像個受驚的孩子,“我清醒過來后…想回去看看…可我…不敢!我怕!我怕當年帶魔教進去的就是我!我怕解除護谷音障的就是我!我怕…我怕親手把刀遞給魔教、砍向同門的…也有我一個!”

“我…我渾渾噩噩…像孤魂野鬼…在這世間游蕩…不知道去哪里…不知道能做什么…毒…毒在身體里…像跗骨之蛆…一天天啃噬…我知道…快到頭了…”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帶著一種死寂的平靜,“就在…就在幾個月前…好像…突然…腦子又清楚了一點點…一個念頭…就一個念頭…冒了出來…”

他緩緩抬起頭,那雙被淚水洗過、反而顯得異常清亮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我,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近乎偏執的光芒:

“得找個人…把我這點東西…傳下去…得有人…替我去…找魔教…報仇!”他咧開嘴,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你說…我是不是蠢?是不是瘋了?我自己都活不到那個時候…報什么仇?可…可我就是想!就是不甘心!這點念頭…像最后一點火星…燒得我坐立不安…逼著我…逼著我拖著這副殘軀…在這里…等…”

他的目光死死鎖住我,那光芒熾熱得幾乎要燃燒起來,混合著絕望中迸發出的最后一絲瘋狂希冀:

“今天…今天終于…讓我等到了!老天開眼!讓我臨死前…撞上你這么一個…怪物一樣的…天賦!洞穿虛妄!直指本源!”他猛地伸出手,枯瘦的手指因激動而劇烈顫抖,指向我,“就是你了!小友!斷岳!求你!學了我的東西!替我…替我走一趟琴王谷!替我…看看那片廢墟!替我…用我這點微末伎倆…宰了那些魔崽子!把這筆血債…連本帶利…討回來!”

破廟里只剩下他粗重而痛苦的喘息聲,如同破損的風箱。月光下,那張枯黃絕望的臉上,淚水未干,眼神卻如同淬火的刀鋒,死死地釘在我身上,帶著一個將死之人最后的、也是最瘋狂的托付。

他渾濁眼里的光,像燒到最后的燭芯,噼啪作響,灼灼地燙在我臉上。那不是一個乞求活命的眼神,而是一個將死之人,把最后一點火星——那點名為“不甘”的、滾燙的余燼——拼命按進我掌心的決絕。

琴王谷的長老…魔教的毒…身不由己的傀儡…清醒后的恐懼與逃避…還有這臨死前偏執的托付。

赤面閻羅的影子,在這老乞丐佝僂的身軀上重疊、晃動。同樣的毒,同樣的身不由己,同樣的……在生命的盡頭,選擇了某種形式的“開刀”和托付。

宿命?還是魔教那通天教主,用這劇毒和人心織就的一張巨大而扭曲的蛛網?

我緩緩站起身,破廟頂窟窿漏下的冰冷月光,如同水銀瀉地,籠罩全身。身上的粗布衣衫落滿灰塵,指尖仿佛還殘留著刑殿的血腥和蜜云酥那令人作嘔的甜膩。但此刻,胸腔里那片被仇恨犁過的焦土,卻因為這老乞丐血淚的澆灌,滋生出一片更加冰冷、也更加熾烈的荊棘。

我低下頭,看著那雙幾乎要燃燒起來的眼睛,聲音如同深潭寒冰相擊,沒有波瀾,只有斬釘截鐵的確認:

“琴王谷,我會去。”

“魔教的血債,我會討。公道我會找的,”

“你的功夫……”我頓了頓,目光掃過他膝上那幾本粗劣的冊子,最終定格在他枯瘦如柴、卻仿佛蘊藏著某種詭異韻律的手指上,“……‘七煞引魂音’。我學。只不過就算我看的明白,我似乎體內的氣似乎依舊混亂恐是學不會呀。”

老乞丐渾身劇震!那枯黃的臉上瞬間爆發出一種近乎回光返照般的、病態的潮紅!渾濁的淚水再次洶涌而出,這次卻混合著難以言喻的狂喜和解脫!

“好!好!好!學就行,學就行。”他連說三個好字,聲音嘶啞顫抖,掙扎著想爬起來,卻因激動和虛弱又跌坐回去。他不再看我,而是手忙腳亂地在懷里、在身下的稻草堆里瘋狂翻找,如同一個挖掘珍寶的瘋子!

“在哪…在哪…我的寶貝…”他口中念念有詞,枯瘦的手指顫抖著,終于從一堆破布爛絮的最深處,摸出了一個東西。

不是冊子,也不是玉簡。

那是一截……骨頭。

慘白,彎曲,約莫半尺長,一端被打磨得異常光滑圓潤,另一端則保留著斷裂的茬口,上面布滿了密密麻麻、極其細微的、如同天然紋路又似人工雕琢的孔洞!骨頭上縈繞著一股極其陰寒、極其不祥的氣息,甫一出現,破廟里的溫度仿佛都驟然下降了幾分!連漏下的月光都顯得更加慘白!

“就是它!就是它!”老乞丐如同捧著稀世珍寶,將那截白骨小心翼翼地托在掌心,遞向我。他的眼神狂熱而虔誠,又帶著一種獻祭般的悲壯。“‘引魂笛’!不是笛子…是‘引魂哨’!用…用那蠻荒深處…百年煞氣滋養的‘魘獸’喉骨…雕琢而成!‘七煞引魂音’的根本!沒有它…音不成煞…魂…引不來!這骨頭是我自己磨的,”

他枯枝般的手指,顫抖著撫過骨哨上那些細密的孔洞,眼中充滿了追憶和刻骨的痛楚。

“這功法…邪!霸道!反噬也重!練到深處…引來的不止是對手的煞氣…更是自己心底的魔障!但…但對付魔教那些修煉邪功、煞氣纏身的雜種…最好用!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他猛地抬起頭,死死盯住我,“你…你天賦奇高!必能駕馭!必能…替我…替琴王谷…吹響這‘斷魂音’!”

月光下,那截慘白的骨哨靜靜躺在老乞丐枯槁的手心,散發著陰寒的不祥氣息。引魂?引煞?引魔?

我伸出手,沒有遲疑,指尖觸碰到那冰冷的骨質。一股透骨的寒意瞬間沿著指尖竄入手臂!仿佛有無數怨毒的嘶嚎在骨哨深處隱隱回蕩!

指尖用力,將那截名為“引魂哨”的魘獸喉骨,穩穩地、牢牢地握在了掌心。

冰冷的觸感,如同握住了一塊來自地獄的冰。老乞丐眼中最后那點狂喜的火焰,在骨哨落入我掌心的剎那,如同被狂風吹熄,只余下灰燼般的疲憊和解脫。他長長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氣,那口氣息帶著濃重的腐朽和藥味,仿佛將殘存的生命力也一并吐了出來。整個人如同被抽掉了最后一絲支撐的破布口袋,軟軟地癱倒在冰冷的稻草堆里。

一連幾天他似乎都掉到了最后一口氣,我將他那些功法學習貫通融合在一起。經脈似乎已經被貫通,可當拿起笛子打算吹的時候,體內的氣還是不斷的在體內亂沖。

“好…好…”他喃喃著,聲音微弱得如同蚊蚋。

斷岳立即走了進去,只見到了那躺在茅草堆上那一息的老乞丐,此時似乎回光返照一般。渾濁的眼睛卻異常清亮,定定地望著破廟頂那個漏進月光的窟窿,仿佛看到了遙遠的天國,又或是琴王谷昔日的流云與清泉。“東西…交給你了…路…你自己走…小心…小心魔教的‘蝕心引’…那毒…會…會讓人…變成鬼!…”

聲音越來越低,最終徹底消散在寂靜的空氣中。他枯瘦的胸膛停止了起伏,只有那雙眼睛,依舊圓睜著,空洞地映著破碎的月光,殘留著無盡的遺憾、解脫和一絲未了的執念。

死了。

又一個被魔教的毒和陰影吞噬的生命,在我面前燃盡了最后一點余燼。

我沉默地站在冰冷的月光里,握著那截散發著陰寒氣息的骨哨。破廟里死寂一片,只有夜風穿過斷壁殘垣,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沒有埋葬。沒有哀悼。這里的一切,連同老乞丐未寒的尸骨,都將在不久后徹底腐朽,歸于塵土,如同從未存在過。這或許,也是他想要的歸宿。斷岳收拾了一下他身上的一些東西。

轉身,走出就破敗的山神廟。清冷的夜風撲面而來,帶著城外荒野的土腥氣。手中的骨哨冰冷刺骨,那細密的孔洞仿佛在無聲地嘶嚎。我低頭看了一眼,指腹緩緩摩挲過那光滑圓潤的一端,感受著其中蘊含的、引動煞氣的詭異力量。

“七煞引魂音…”

低聲念出這個名字,聲音在寂靜的荒野里散開,帶著一種冰冷的殺伐之氣。

目標,依舊是西邊。琴王谷的殘音澗。

但此刻,我的行囊里,除了那封染著琴王谷斷琴印記的白信,除了那本浸透血仇的《萬相真經》,又多了一截來自蠻荒魘獸的喉骨,一門以魂引煞、以音殺人的邪異功法。

腳步踩在荒草覆蓋的土路上,發出沙沙的輕響。月光將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孤獨,投向西邊沉沉的黑暗。那影子,仿佛也帶上了一絲骨哨的陰寒和不祥。

一年之期。討魔擂。琴王谷的殼。通天教主的命。

還有這…引魂斷魄的哨音。

路,還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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