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字，都精準扼住了李鴻——這個頂著李弘殼子的穿越者——剛剛喘過氣來的咽喉！
李治臉上的狂喜瞬間凍成了冰雕。眼中的火焰被澆滅，只剩下劇烈的搖晃和深沉的疲憊。他想說什么，喉嚨里只發出“嗬嗬”的怪響，身體一晃，“噗通”一聲重重跌坐回御座，臉色慘白得嚇人。
“陛下！”老太監帶著哭腔撲了上去。
棺材里，剛逃過“筆跡殺”的李鴻，看著地上那兩瓣碎玉，再對上武則天那雙洞穿一切的眼睛，心里只剩下一片冰涼：
“靠！剛出鬼門關，又撞閻羅殿？這屆穿越副本難度也太TM高了吧！”
“咳咳……咳咳咳——！”
李鴻肺管子都快咳出來了，蜷在冰冷刺骨的金縷玉衣里抖成個蝦米。
真不是裝的！棺材里那股陳年老尸味兒，加上剛才那碗水帶來的回光返照勁兒過了，身體徹底虛脫。冷汗嘩嘩往下淌，浸透了單衣，又冷又黏。每次咳嗽都扯著被玉片硌得生疼的肋骨，眼前直冒金星。
他這要死要活的動靜，倒是打破了靈堂死寂，也沖淡了武則天話里的冰碴子味兒。
“殿下！”
狄仁杰反應賊快，一個箭步沖上去，聲音沉穩有力：
“殿下剛緩過氣，這死人的玉衣壓得喘不過氣！再受這大悲大喜的刺激，肺腑受不住！陛下，天后，速傳御醫！趕緊把殿下挪出來靜養才是正理！”
一句話，點明太子慘狀合情合理，把剛才的沖突輕描淡寫歸為“大悲大喜”，精準甩鍋給那件豪華陪葬品。他目光飛快掃過地上裂開的鴆鳥玉佩，又若無其事地移開。
高宗李治被這一嗓子吼醒了，蠟黃的臉瞬間被驚恐取代。
“對對對！快傳御醫！王伏勝！你聾了嗎？！快把太子弄出來！把這晦氣玩意兒給朕扒了！”他指著玉衣，聲音都劈叉了。
老太監王伏勝連滾帶爬，帶著幾個小太監鉆進棺材，七手八腳地去扒李鴻身上那件冰涼的“死人甲”。
玉片被扯開，接觸到外面“暖和”點的空氣，李鴻反而哆嗦得更厲害了。
他被太監們架著，軟腳蝦似的爬出那口象征死亡的豪華棺材，腳踩在金磚地上，跟踩棉花似的。
素色單衣被冷汗泡透，緊貼在瘦得脫形的身板上，抖得跟秋風里的落葉沒兩樣，臉白得像紙，嘴唇發紫。
“阿兄……”
一個帶著哭腔、怯生生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李鴻僵硬地扭頭，對上太平公主李令月那雙哭腫的桃子眼。
小姑娘才十三四歲，被這連番變故嚇懵了。她下意識想靠近，但李鴻那副鬼樣子和她媽武則天方向傳來的無形壓力，又讓她釘在原地。她的眼神在李鴻慘白的臉和地上裂開的鴆鳥玉之間來回跳，全是茫然和害怕。
李鴻心里一刺。這丫頭……剛才在棺材外哭喊“哥別怨母親”……她知道多少？還是被這漩渦卷進來的棋子？
“令月……”李鴻張了張嘴，嗓子干啞得發不出聲，只擠出點氣音。想扯個笑，結果嘴角抽搐，比哭還難看。
“呼啦——”
兩個背著藥箱、滿頭大汗的青袍御醫被王伏勝拽了進來。倆人嚇得腿軟，看都不敢看棺材和碎玉，“撲通”跪在李鴻跟前。
“臣……叩見太子殿下！”聲音抖得像篩糠。
狄仁杰立刻讓開：“殿下體虛氣短，冷汗不止，受驚過度，快診！”
老御醫哆嗦著伸出手指，搭在李鴻冰冷顫抖的手腕上。李鴻都能感覺對方手指比自己抖得還厲害。
靈堂死寂，只剩李鴻粗重的喘息和御醫壓抑的呼吸。所有人屏息，等著“判決”——這爬出棺材的太子，是人是鬼？復活卡到期了？
時間慢得像蝸牛爬。老御醫眉頭越擰越緊，臉上血色褪盡，汗珠滾落。
“怎么樣？！”李治身體前傾，焦灼萬分。
老御醫像被燙著，猛地縮手，腦袋“咚”地磕在地上，聲音抖得不成調：
“陛……陛下……天后……太、太子脈象浮亂細促，如雀啄屋漏……元氣大傷，魂魄未穩??！而且……而且……”
后面的話卡在喉嚨里，噎得他直翻白眼。
“說！”武則天清冷的聲音砸下，不高，卻像冰錐刺耳。
御醫魂飛魄散，腦袋埋進金磚縫，哭嚎道：“殿、殿下十指……指尖發青發黑！指甲縫里全是……全是污穢！這、這……小的不敢妄斷！求陛下、天后另請高明！”
“青黑？污穢？”
李鴻腦子“嗡”的一聲！猛地低頭——靠！剛才在棺材里玩命撓玉衣求生，指甲早劈了翻了，指縫里塞滿了棺材里的陳年老灰和黑乎乎、黏了吧唧的玩意兒。
在慘白皮膚的襯托下，那青紫色簡直像中毒特效妝一樣刺眼！
鉛中毒！
這念頭像道炸雷劈開李鴻混亂的腦子！
唐朝煉丹成風，那幫方士為了丹藥好看，動不動就往丹砂（汞）里摻鉛丹（鉛）！慢性中毒，癥狀就是臉白如鬼，牙齦長藍線，指甲發青！
李弘，這位體弱多病、很可能長期嗑“仙丹”續命的太子爺……死得那么突然……難道真是鉛毒搞的鬼？！
那他指甲縫里這些黑乎乎的東西……
李鴻胃里翻江倒海，差點當場表演穢土轉生。
是吐出來的？還是……棺材里爛出來的？
不管哪一種，都指向一個讓他渾身發毛的恐怖事實——
這太子爺，死得絕對不干凈！
李鴻內心咆哮：“放屁！一派胡言！”
高宗李治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噌”一下就從御座上彈了起來，臉漲得通紅，手指哆嗦著指向地上抖成篩糠的御醫：
“胡說八道！太子那是上天眷顧，魂歸故里！你這庸醫，竟敢污蔑儲君？！拖下去！給朕狠狠打！”
他喘得像個破風箱，胸口劇烈起伏。御醫那句“人禍”，像根毒刺，精準地扎進了他最恐懼的地方——他兒子的死，可能不是天意，還死得那么不體面！
“陛下息怒！保重龍體??！”王伏勝和幾個太監手忙腳亂地上去扶，場面亂成一鍋粥。
李鴻只覺得一股寒氣“嗖”地從腳底板竄上天靈蓋，瞬間把他凍成了冰雕。
他瞅著暴怒卻色厲內荏的高宗，看著御醫像死狗一樣被拖走，再看看靈堂里那些驚恐、躲閃、甚至幸災樂禍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