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禮軍聽到電話那頭葉喬斯的聲音，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他說了什么了不得的話。
他覺得他現在不應該擔心葉之清的身體狀況，應該擔心他自己老胳膊老腿能不能跑得過葉老頭，他怕葉之清厚厚的手掌給他一個大逼斗。
二人不約而同的沉默著。
不知過了多久，邢禮軍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輕聲嘆道：“我……嘴快了。葉喬……”
他支支吾吾地說：“你……能不能當作……沒聽見？”
？？？葉喬斯頭頂上瞬間冒出三個問號，這么大的事，讓他當成沒聽見？他這個師爺有點抽象。
邢禮軍也感到自己說話不妥，他咬咬牙，下定了決心對葉喬斯說：“咳咳……老葉他……確實是你爺爺。不過他這么多年沒有和你們相認都是有原因的。這個我也不方便說。”
葉喬斯但聽不語。
他接著趕緊為老友說話，“他絕對沒有對你不管不顧！你高老師就是他拜托我幫你聯系的，后來你參加比賽也都是我們一起為你寫的推薦信。你爺爺他……”
電話中傳來一聲深深的嘆息：“他這么多年過的不容易……”
“師爺……”葉喬斯把小葉喬殘留的情緒按下去，平靜地說道：“我明白，您不用多解釋。如果葉老師不方便聯系，您看您能不能把賬號給我，我把錢給葉老師打回去。”
“孩子，別……”
“下周就比賽了，我實在是沒有時間。”葉喬斯輕聲打斷，“您說的話我就當沒有聽見，等比賽結束之后，如果他愿意，就去看看我舅舅吧。”
“我舅舅他……這么多年也過得不容易。”
其實，葉喬斯打心底里認為，葉之清虧欠的，除了喬伊華，就是喬一陽和年輕時的王淑。
不可否認，王淑在他重生過后給他帶來了不小的麻煩，和喬一陽二人因為利益分道揚鑣。論事不論人，葉喬從小到大的衣食住行，從中出力最大的就是王淑。
所以，喬一陽幾乎凈身出戶、葉喬斯愿意在未來的日子贍養喬一陽并供養喬依菲這個表妹，也是考慮到王淑十幾年來對小葉喬的照顧。
他們二人愿意用財產補償她的付出。但更多的，因為她被貪婪蒙蔽了良知，喬一陽給不起也不想給了。
至于喬一陽和他的車禍，如果最后真的查清楚和王淑有關系，葉喬斯暗暗在心里發下毒誓，一定要讓他們血債血償！
“……行。”邢禮軍頓了一下，答道：“我會傳達給老葉的。”
掛斷電話前，葉喬斯忽然開口說道：“謝謝師爺，您不用太有負擔。”
二人道別后，邢禮軍轉頭就給葉之清撥通了電話。
“嘟……嘟……”響了好幾聲還沒有人接。
這個老葉，干什么呢？！火燒眉毛的時候，再不接電話大孫子就跑了！
“喂？”
聽筒中傳來熟悉的聲音，邢禮軍想到自己即將要說的事情，心里“咯噔”一下，突然萌生一種沒來由的寒意。
“老……老葉。”邢禮軍心虛地說道，聲音不自覺低了幾分。
“嗯。”葉之清應了一聲，帶著一絲疲憊，“這都幾點了，你這會不都睡覺了嗎，怎么還打電話？有事？”
邢禮軍咽了咽口水，坐直身子，試探地說道：“你……最近血壓還正常吧？”
“……”葉之清頓時被自己口水噎了一下，這個老邢大晚上不睡覺來關心他的身體情況？
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按時體檢，還遵醫囑按時吃藥，比你這個老頭子愛惜身體！”葉之清沖沖地說道：“有話趕緊說，沒話就去睡覺！”
“呃……那個……”邢禮軍捏緊右手，暗地里給自己打氣，張了幾次嘴。
終于。
“葉喬今天給我打電話了。”邢禮軍干巴巴地陳述道。
“打就打了唄……”葉之清連著給兩個學生上了課，年紀漸長后體力明顯支撐不住他的腦力思考，聽到邢禮軍的話后脫口而出。
不對！
瞬間他就反應過來，如果沒有什么特別的事，老邢沒有必要單獨給他打電話，只是為了告訴他這件事。
他能想到最糟糕的情況就是，孫子發現了他的身份，而他還不知道怎么面對他和喬一陽一家。
難道？
葉之清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瞬間涌上大腦，降壓藥似乎都無法遏制住極速飆升的血壓，手心開始發麻。
“他……”他喉嚨中的水分因為緊張迅速干涸，葉之清磕磕巴巴卻遲遲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完全能夠想象到老友現在的樣子，邢禮軍憐憫地說道：“孩子發現你給喬一陽打錢了，還執意要找到你把錢還回去。”
“啊？”電話那頭安靜了兩秒鐘，隨后葉之清的呼吸明顯急促許多，“……如果我是因為愛才之心，看到一個好苗子家里突然有變故……幫助他度過難關……應該能說得通吧……”
邢禮軍聽到葉之清笨拙地為自己貿然的舉動找借口，心虛得厲害，“……現在……可能晚了。”
“你也覺得說不通嗎？”
二人久久沉默著沒有聲音。
邢禮軍無法忍受這種煎熬，他仿佛一個揭穿事件真相英雄，用手緊緊按住劇烈跳動的心臟，耗盡全身勇氣對葉之清說：“對不起，老葉！我當時一激動說漏嘴了。”
“說漏了什么？”葉之清的聲音更加緊繃。
“我說……讓孩子把錢拿著，別和爺爺見外。”邢禮軍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憋出了一句話。
“……”
電話那頭瞬間安靜，靜到連呼吸聲都聽不見，極度緊張的邢禮軍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
等了足足有兩分鐘，都沒有聽到回復，他頓時慌了。
“老葉？”
“老葉？你沒事吧？”
“我不是故意的！我害怕孩子硬要把錢還回來你接受不了，我一著急就說漏嘴了。”
“你回我一聲啊！老葉？！”
邢禮軍生怕老友一時間接受不了腦子出問題，他甚至已經準備好隨時撥打120急救電話。
……
“我沒事……”不知道過了多久，葉之清才從恐慌中脫離，他露出苦澀的一笑，聲音沙啞地回道。
終于，還是到了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