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努力想要忘記的記憶,在這一刻如同洪水開了閘。這個名字,曾像是一個惡鬼一樣纏著我家。
門外又響起敲門聲,我僵硬地站起來走到門邊,是他,這次穿的是便服。
身后響起聲音:“小陳啊,不是說你要避嫌嗎?你怎么來了?”
他氣息未定,身體動的時候帶起一陣鈴鐺響,我這才注意到他的鑰匙串上掛著一個鈴鐺。
他對著里面笑了笑:“她和我哥認識,我來問問情況,沒想到劉隊你也在。”
聽他們的話,這個人是陳晨安的弟弟,可我之前從未聽他說過有個弟弟。
我看著坐在客廳的兩個警察,他們也目光深邃地看著我。
站在門口的陳警官走進來站在我身邊,一時客廳里鴉雀無聲。
他們是在等待我開口吧,可我什么都不想說。
我甚至想笑,高默語死了就死了吧,他死有余辜。明明做錯事的就是他,就算改了名字,我也不會忘記他做過的事。
可為什么是陳晨安殺了他?最有理由動手的人應該是我。
劉警官率先說了:“蘇小姐,我知道高默語和你們有些……過節,但你知道陳晨安殺他的動機嗎?”
我面無表情地坐了下去,大概是替天行道吧。
我想著,卻沒說出口,只搖搖頭,我連陳晨安什么時候殺的他都不知道,又怎么會知道他的動機。
“是誰殺了陳晨安?”我問這話的時候看向了陳警官。是他不讓我報警,他也在那個巷子里。
劉警官站了起來:“這個我們也還在調查。”
他們走后,我關上了門,陳警官自己在沙發上坐了下來,自來熟一樣的倒起了水。
“我是陳晨曦,陳晨安的堂弟,他和我說起過你。”
原來是堂弟,仔細看,他們的眼睛的確有些相似。
陳晨曦說,不是他殺的陳晨安。反而是他,幫陳晨安遮掩了四年。在一年前才被警方發現是他殺的高默語。
“他為什么要……”我望著水杯底下透出的光,散碎明亮,微微晃動。
陳晨曦挑眉看向我,默了片刻,“我也不知道,只是他當時找到我,讓我幫他。”
“我從未聽他說起過你,你們感情這么好嗎?”
“還行吧,小時候經常一起玩。我爸愛喝酒,喝酒了就愛打人,我媽就是被他打跑的。所以每次他喝酒的時候,我就先跑到他家躲起來。他爺爺在我們那里還算有些聲望,我爸不敢過去找我。后來上了高中,他們去了市里,我還留在了縣里面。”
他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轉頭看向我:“你們以前感情很好吧?”
我點點頭,陳晨安性格開朗,陽光愛笑,和我妹妹挺像的。而我的性子比較沉悶一些,所以那時能和他做朋友,我很開心。
聽我說完,他嗤地笑出聲:“你說的是他嗎?”
“我以前在他家,很少見到他笑的。”
“人長大都會變的嘛。”我看著他眼里的笑意漸漸暗淡下去,蒙上一層薄霧。
“是啊,都會變。”他冷笑了一聲,“都變得會殺人了。”
“他真沒告訴你他為什么要殺高默語?”
他站了起來,背光站在暮色里,看不透他的眼睛:“沒說,但這個人的確該死,不是嗎?”
06年的時候,我高三。她成績還不錯,人長得乖巧可愛,性格開朗。在家還是在學校,都是討人喜歡的那個。
我一直相信,她會有個很好的未來。
可這個高默語這個惡魔,伙同幾個伙伴,綁架了她,過后卻說,是開玩笑,鬧著玩而已。
他家有些錢,最后只讓賠了些錢,逃過了法律的制裁。
我的妹妹,從此被流言圍繞……
而高默語,依舊正常地上學,甚至向他兄弟炫耀,周圍的人夸他有種。后來,他被國外的母親接走了。
過了很久,好像這件事就過去了。街坊四鄰會笑著和我妹妹打招呼,但其實我知道,他們轉身就會在背后議論。
而我妹妹依舊像正常人一樣生活,每天該干嘛就干嘛。我們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但慶幸她沒有被擊垮。
看著我和母親小心翼翼的表情,妹妹還會笑著安慰我們:“我沒事兒的,你們不要擔心。”
可沒過多久,她就自殺了。
后來我高三沒讀完,就轉去了另一所學校。
幾年前,我的母親也死了。這個世上,就只剩下了我。
我看著陳晨曦的臉埋沒在斜射進來的陽光里,恍惚間好像看到了陳晨安,他在對我笑。
“我會像你爸爸一樣照顧你的,”他聽我說起我父親在小時候就過世了,鄭重地說道。隨后又露出一個壞笑,“所以呢,你得叫我叔叔!”
那天的余暉亦如此刻。
“我不會離開你的!”他又嚴肅地說道。
“真的?”
“真的!”正經不過三秒,他又大笑起來,“不然我找誰要贍養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