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燭燼寒沼
- 糖湯
- 作家MRZj8M
- 5650字
- 2025-06-04 21:55:31
寒鴉堡的冬日,是凝固的絕望。風雪稍歇,但刺骨的濕冷如同無數細小的冰針,無孔不入地鉆進骨髓。趙東明拖著那條被冰魄寒煞侵蝕得愈發沉重麻木的跛腿,在草堂角落的破麻袋堆里翻找著。他需要一些能緩解凍瘡瘙癢的草藥——這該死的寒氣不僅深入他的關節,連皮膚也變得脆弱不堪。
就在這時,草堂那扇歪斜的破門被猛地撞開!一股濃烈的、混合著汗臭、血腥和腐肉惡臭的氣息猛地灌了進來!幾個面黃肌瘦、眼神驚恐的貧民抬著一個用破草席裹著的壯漢沖了進來。草席掀開,一股更加濃烈的惡臭幾乎令人窒息。
那壯漢赤裸的上身,在左肩胛骨下方,赫然鼓起一個碗口大的、紫黑發亮的腫塊!腫塊邊緣紅腫灼熱,高高隆起,皮膚繃得發亮,中央頂端卻已破潰,正汩汩地向外流淌著粘稠、黃綠、夾雜著壞死組織碎塊、散發著令人作嘔甜腥腐臭的膿液!
壯漢雙目緊閉,臉色潮紅,呼吸急促而滾燙,身體卻在不自覺地打著寒顫。
“老藥罐!救命啊!‘蟲癰’!是‘蟲癰’啊!”抬人的漢子聲音帶著哭腔和無法掩飾的恐懼,“堡里好幾個都這樣了!高燒,爛肉,沒幾天就死了!求您老發發慈悲!”
孫夷則從藥碾的陰影里抬起頭,渾濁的眼珠掃過那恐怖的腫塊和流淌的惡膿,鼻翼厭惡地翕動了一下,如同嗅到了最污穢的瘟氣。
他沙啞的聲音帶著斬釘截鐵的冰冷:“瘟神放屁,沾上就死。抬走!滾出去!別把晦氣帶進來!”他作勢就要起身驅趕。
趙東明的心猛地一沉。“蟲癰”?堡內爆發了瘟疫?
看著那壯漢痛苦扭曲的臉和不斷涌出的惡膿,一股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他自身抵抗力極差,一旦感染,必死無疑!但看著那幾個貧民絕望的眼神,看著那在痛苦中掙扎的生命,一股源自草堂深處、無數次面對死亡而磨礪出的本能壓倒了恐懼。
他猛地拄著木棍站起來,嘶啞地喝道:“…放下!抬到…門口光亮處!”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那幾個貧民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慌忙將壯漢抬到門檻內側光線稍好的地方。
趙東明深吸一口氣,強壓下胃里的翻騰和身體的戰栗。他拖著重腿靠近,刺鼻的腐臭幾乎讓他窒息。
他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指(避開破潰口),極其小心地按壓腫塊邊緣。觸手滾燙堅硬,但按壓腫塊中央偏下區域時,能感覺到一種明顯的、如同水囊般的波動感(中軟邊硬),這是膿液大量積聚、膿腔成熟、急需引流的標志!
不能再等了!他轉身沖回草堂,翻出孫夷則那把生銹但還算鋒利的小刀,又從熄滅的泥爐里抽出幾根尚有火星的木炭。他將刀尖放在炭火上反復灼燒,直到刃口微微發紅。同時,他抓起一把粗糙的苧麻線,扔進旁邊一個正熬著濃烈花椒水的破瓦罐里煮著。
他回到壯漢身邊,對旁邊一個還算鎮定的漢子喝道:“…按住他!死命按!”然后,他屏住呼吸,對準波動感最明顯、也是膿腔最低位的區域,將燒紅的刀尖,穩、準、狠地刺入那紫黑發亮的皮膚!
“噗嗤——!”一股混合著氣泡、粘稠如脂、顏色黃綠、惡臭沖天的膿血如同開閘般激射而出!濺了趙東明一臉一身!昏迷的壯漢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嚎,身體劇烈抽搐!按住他的人幾乎被掀翻!
趙東明強忍著嘔吐的欲望,手下毫不停頓!他迅速擴大切口,用刀背小心地撐開創口,讓更多腥臭的膿血和腐敗的壞死組織洶涌排出!直到流出的液體顏色變淺、變稀,帶出新鮮的血絲。
他迅速撈出瓦罐里煮著的苧麻線,擰干,搓成幾股細繩。用一根削尖的細木棍頂著,小心地探入那深不見底的、還在緩緩滲出血膿的瘡腔深處!將麻線留在里面,兩端拖出創口。
膿血排空,瘡腔如同一個血淋淋的深洞。
趙東明再次用煮過的高濃度鹽水反復沖洗創腔內部,沖掉殘留的膿塊和腐肉。
接著,他搬出草堂的“家底”:將能找到的所有具有強力清熱解毒功效的草藥——土茯苓塊根、穿心蓮干葉、板藍根(都是些品相差但藥性尚存的陳貨)——投入破瓦罐,熬煮成濃黑如墨、氣味苦澀刺鼻的藥汁。
用稍涼至溫熱的藥汁一遍遍澆淋、灌洗瘡腔。最后,在瘡口周圍紅腫的皮肉上,敷上一層厚厚的混合藥粉(以大量金銀花、紫花地丁的研磨細粉為主,摻入少量枯礬粉和一點點乳香末)。
整個過程原始、血腥、痛苦異常。壯漢在劇痛中幾度昏厥又醒來。
草堂內彌漫著令人作嘔的混合氣味。趙東明渾身被冷汗和膿血浸透,體內的蝕脈毒火因過度緊張和勞累而隱隱躁動,那條跛腿更是麻木得如同不屬于自己。
奇跡般地,數日后,那壯漢的高燒竟退了!雖然虛弱不堪,瘡口依舊猙獰,但膿液變得清稀,紅腫范圍明顯縮小,腐臭氣大減。
他活了下來!消息如同野火在絕望的貧民窟底層蔓延。
陸陸續續,又有幾個早期出現紅腫硬塊、尚未完全潰膿的“蟲癰”患者被抬到草堂門口。趙東明成了他們眼中唯一的“瘟神克星”。
他依樣畫葫蘆:辨膿、切開、引流、沖洗、敷藥。他用最廉價的草藥,靠著精準的判斷和一股不要命的狠勁,竟真的從“蟲癰”的魔爪下搶回了幾條性命。他的“廢人郎中”之名,在寒鴉堡最陰暗的角落,第一次帶上了敬畏的色彩。
處理“蟲癰”的經歷,如同在趙東明心中投入了一塊巨石。那深可見骨的瘡腔,那強行切開引流的決斷,那以毒攻毒般用最猛烈的寒涼藥汁對抗熱毒的方式……這一切,都與他體內那冰火交織、淤堵經脈的絕境產生了詭異的共鳴!
深夜,草堂油燈如豆。趙東明蜷縮在冰冷的角落,忍受著蝕脈毒火在小腹深處灼燒,冰魄寒煞在右腿關節凝結的劇痛。他的手指在積滿灰塵的地面上無意識地劃動,腦中翻騰著孫夷則偶爾提及的只言片語:
“…冰火同源蟲…生于極寒陰穴…卻畏火…”
“…蝕脈散…根在火毒…其性卻喜附陰寒而固…”
還有他給那獵戶處理凍傷斷骨時,對“冰火”之力的直觀感受;給“蟲癰”排膿時,強行“破開淤堵”帶來的生機!
一個瘋狂、大膽、充滿死亡氣息的念頭,如同黑暗中迸發的火星,驟然點亮了他混沌的思緒!他猛地坐起,不顧身體的劇痛,撲向那些堆積在角落、被孫夷則視若敝履的破爛書卷和散落著墨跡藥方的殘頁。他像著了魔一般翻找、辨認、推演。
幾天幾夜不眠不休的煎熬。他利用給貧民治療一種類似“冷癰”的經驗,結合自身經脈被冰火毒煞反復沖擊、最終形成頑固淤塞點的痛苦感知,在幾張勉強拼湊的、沾著血污和藥漬的破布上,畫下了一套驚世駭俗的“自救方案”:
雪蝮蛇:一種只生活在寒鴉堡外更深冰沼中的毒蛇。其毒液蘊含強烈的神經性凍毒,能瞬間麻痹并凍結局部血脈。趙東明需要其新鮮毒腺,取其“極寒凍煞”之性。
地底火甲蟲:一種在凍土下溫暖地穴中掘出的甲蟲,受到刺激會噴出具有強烈腐蝕性和灼燒感的刺激性毒液。需在其未孵化、毒液活性最強的蟲卵期獲取,取其“爆裂灼毒”之性。
將雪蝮蛇毒腺提取液與碾碎的火甲蟲卵混合,制成粘稠膏劑。在趙東明心脈附近、冰魄寒煞與蝕脈毒火沖突最劇烈、導致經脈徹底淤塞斷絕的幾處關鍵節點,以特定手法外敷此膏。利用兩種劇毒蟲液相互激發、冰火對沖的狂暴能量,強行“炸開”淤塞的經脈通道!
同時內服一種極其復雜的藥引湯劑。此湯劑作用有二:一是短暫護住心脈核心,防止毒素沖擊直接斃命;二是作為“引信”,將外敷點爆發的冰火劇毒能量,沿著預設的、相對“安全”的次要經脈路徑引導、宣泄出去,避免全面失控。
此法的核心在于利用“蟲毒”的瞬間爆發力,強行打破體內冰火劇毒形成的死亡僵局,疏通心脈要道,換取一線生機。但風險巨大:毒素劑量、爆發時機、經脈承受力、藥引效力……任何一環出錯,輕則經脈寸斷成為廢人,重則當場毒發暴斃,或引發更恐怖的全身性腐壞!
當趙東明熬得雙眼赤紅,顫抖著將這份用生命體悟和瘋狂想象力寫就的“賭命書”推到孫夷則的青銅藥碾旁時,草堂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孫夷則停下了手中永恒的“咔嚓”聲。他枯瘦的手指拈起那幾張污穢的破布,渾濁的眼珠極其緩慢地掃過上面每一個字、每一道扭曲的經脈圖示。昏黃的燈光在他溝壑縱橫的臉上投下深深的陰影。時間一點點流逝,草堂內只剩下油燈燃燒的噼啪聲和趙東明粗重緊張的喘息。
終于,孫夷則抬起頭。他沒有看趙東明,目光似乎穿透了破敗的屋頂,投向外面永遠陰沉灰暗的寒鴉堡天空。那沙啞的聲音響起,如同生銹的鐵片在冰面上緩慢地、一字一頓地刮過:
“…雪蝮…”
他枯指點了點圖上標注的位置,“…幼蛇…沒在冰眼窩里吸夠五十年的地脈寒煞…引不動你膏肓里那點‘蝕脈’的老根…”
“…火甲蟲卵…”手指移到另一處,“…要剛產下三天…未睜眼的活卵…毒血才夠‘爆’…”他發出一聲短促刺耳的嗤笑,像是夜梟的哀鳴,“…你圖上畫的這些…全是風吹日曬…干透了的…死殼空囊…屁用沒有!”
最后,他的目光終于落回趙東明臉上,渾濁的眼底深處,竟似有一絲極其復雜的、近乎悲憫的冰冷洞悉:“…就算…你撞了大運…找齊了活蟲……”
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戳向趙東明的心口和額頭,“…毒沖紫府…十停腦子…燒廢九停…剩下一停…夠你疼得…日日夜夜…想啃穿石墻…”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鑿子,狠狠鑿在趙東明剛剛燃起的、微弱的希望之火上。將他精心構建的瘋狂賭局,剖析得體無完膚,只剩下赤裸裸的、通往更痛苦深淵的死路。
草席下的山參與風雪離別
“咔嚓…咔嚓…”
沉重的碾藥聲再次響起,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沉悶、更加用力,仿佛要將某種沉重得無法言說的東西徹底碾碎。孫夷則背對著趙東明,佝僂的脊背在昏黃的光線下繃得像一張拉滿的硬弓。那只握著青銅杵的枯手,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呈現出一種死寂的青白色。
“…南邊…”石片摩擦般的聲音穿透碾磨聲,帶著一種事不關己的漠然,卻又仿佛穿透了千山萬水,“…八百里…黑水澤…爛泥潭子…最深處…”
他頓了頓,似乎在回憶某個極其厭惡的存在,“…有個老怪物…叫墨蛭…他養蟲子…比毒蛇祖宗…還邪性…”
“…他就喜歡…你這種…‘燈芯快燒到根…還冒火星’的…材料…”孫夷則的聲音里透著一股難以形容的譏誚和疲憊,“…去…給他添把柴吧…”
話音未落,一個油膩發黑、散發著濃烈防腐草藥和奇腥氣味的小布包,“噗”地一聲,被精準地扔在趙東明腳邊的塵埃里,發出一聲沉悶的輕響。
“…路上…‘死慢點’…”孫夷則的聲音低了下去,幾乎被碾藥聲淹沒,那含混的尾音帶著一種被砂紙打磨過的粗糙感,“…省得…臟了…老子的…破地方…”
說完,他不再有任何言語,整個佝僂的背影徹底沉入了藥碾規律的陰影里,仿佛與那沉重的青銅融為一體。那“咔嚓…咔嚓…”的聲音,一下,又一下,敲打在死寂的草堂中,也敲打在趙東明冰冷的心上。
結束了。一年半的茍延殘喘,一年半的偷師學藝,一年半在死亡邊緣的掙扎與那冰冷外殼下偶爾泄露的、難以言喻的羈絆……都在這一句“省得臟了老子的破地方”中,畫上了句點。
趙東明沉默地彎下腰,撿起那個冰冷的、散發著不祥氣味的布包。入手沉甸甸的,里面是幾顆用劣質油脂和防腐草藥嚴密包裹封存的腥臭藥丸。這就是他通往下一個地獄的“路糧”。
他不再看那個碾藥的背影。默默地收拾自己僅有的“家當”:一把磨得鋒利的骨針、幾張記錄著藥方和人體經絡草圖的、沾滿污漬的破布、幾塊硬得能硌掉牙的藥餅(用狼肉干和粗糧混合草藥制成)。當他掀開自己那鋪著破草席的“床鋪”,準備卷起那床唯一的、散發著霉味的薄毯時,他的手頓住了。
在草席最底下、緊貼著冰冷朽木地板的地方,靜靜地躺著一個巴掌大的、毫不起眼的粗陶小罐。罐口用厚厚的、凝固的獸脂密封得嚴嚴實實。
趙東明的心猛地一跳。他小心地撬開油脂封口。一股極其醇厚、帶著泥土芬芳的奇異藥香瞬間彌漫開來,甚至短暫壓過了草堂里陳腐的藥塵味!罐子里,用干燥的苔蘚小心包裹著的,赫然是一整支品相完好、須髯分明、隱隱透著玉質光澤的——野生黑山參!參體粗壯,橫紋緊密如環,蘆碗密布,昭示著其漫長的年份。這是真正的續命寶藥!是草堂壓箱底的、孫夷則從未示人的珍寶!
旁邊,還塞著一張揉皺的、邊緣焦黑的粗糙油紙。紙上用炭條極其潦草地畫著幾條扭曲的線代表河流,幾個墨點代表沼澤中的高地,一個丑陋扭曲的“墨”字被圈在沼澤最深處。沒有只言片語。
趙東明緊緊攥著那個小陶罐,冰冷的陶壁卻傳遞著一種滾燙的灼熱感,直燙到心底最深處。比蝕脈散的毒火更灼熱,比冰魄寒煞更刺骨。他喉頭滾動,將陶罐和油紙圖貼身藏好,緊挨著孫夷則給的那個腥臭布包。
然后,他卷起薄毯,背在身上。
沒有告別。
他拄著那根磨得光滑的硬木杖,最后一次環視這個充滿霉味、藥塵、痛苦、冰冷卻又在絕境中賦予了他新生技能的破敗草堂。目光掠過那些東倒西歪的木架、蒙塵的陶罐、懸掛的枯藤獸骨,最后,落在那盞昏黃油燈下,那個佝僂的、沉浸在永恒碾磨聲中的青色背影上。
他推開那扇被他撞塌過、又被粗釘勉強固定的破木門。
門外,是黎明前最黑暗寒冷的時刻。寒風如同裹著冰渣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他單薄的身上。風雪雖停,但天空依舊被厚重的鉛云壓得低沉,透不出一絲天光。他深吸一口氣,那氣息冰冷刺肺,混雜著寒鴉堡的污濁和他自身無法擺脫的血腥與毒腥。
他拖著那條比灌了鉛更沉重、日夜被冰火輪番灼烤撕扯的殘腿,邁出了草堂的門檻,深深踏入門外沒膝的、堅硬冰冷的積雪中。
前方,是蜿蜒向南、消失在灰暗天際的凍雪小路。路的盡頭,是八百里渺無人煙的險惡路途,是傳說中吞噬一切的黑水沼澤,是那個飼養著“活死人蟲”、被稱作墨蛭的瘋狂蟲師。他的自救方案如同一張被宣判無效的賭券,但這份失敗中凝聚的、用生命體悟的藥毒智慧和不屈靈魂,以及懷中那支沉甸甸的山參和那張潦草的地圖,卻成了他踏入下一輪地獄的唯一行囊。
殘破的身軀承載著草堂一年半的血與塵:孫夷則那只冰冷卻又復雜難言的眼睛、那碾碎骨頭般固執的碾藥聲、貧民窟患者渾濁希冀的目光、膿血污穢的瘡口、辛辣刺鼻的草藥氣味……這一切都化作了支撐他繼續前行的、冰冷而堅韌的力量。他像一個從黑暗深淵里打撈出幾顆火種的行者,即使前路是更深的泥沼、更毒的蟲豸、更癲狂的“醫者”,他也要帶著這點微光,走向那傳說中能燃盡殘命的毒潭。
趙東明的身影在黎明前濃重的灰暗與寒氣中,漸行漸遠。雪地上留下兩行深淺不一、孤獨而倔強的印記,堅定地指向南方。寒鴉堡破敗的輪廓在他身后縮成一片模糊的陰影。草堂深處,那盞如豆的油燈,在門縫透出的微光中,似乎極其輕微地、無人察覺地搖曳閃爍了一下。
隨即,更沉重、更沉悶、仿佛要將某種沉甸甸的、無法言說的東西徹底碾入塵埃的“咔嚓…咔嚓…”聲,穿透了死寂的黎明前的寒氣,在破敗的草堂內久久回蕩,如同寒鴉堡為遠行者敲響的、冰冷而悠長的送別鐘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