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救治
書名: 白發謫仙,化作侯府千金守護靈作者名: 輕夢如夙本章字數: 4414字更新時間: 2025-06-17 21:50:02
錦瑟院那場撕裂母女情分的風暴余波,如同冬日里最刺骨的寒風,迅速席卷了整個永寧侯府。
翌日清晨,聽雪軒的寧靜就被徹底打破。
柳姨娘的行動極快。
她并未立刻撕破臉皮,反而端著一副“為嫡女婚事盡心竭力”的模樣,召來了管家婆子和各處管事嬤嬤。
“大小姐即將出閣,勇毅侯府門第顯赫,嫁妝之事馬虎不得。庫房里的物件需細細清點造冊,各處人手都要緊著這事來。”柳姨娘端坐主位,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聽雪軒那邊,大小姐身子骨弱,又正值備嫁,最需靜養。吩咐下去,一應用度需得‘精打細算’,莫要驚擾了大小姐。炭火、份例,都按‘最儉省’的來,咱們府上,可經不起半分鋪張浪費。”
她的話冠冕堂皇,滴水不漏。然而“精打細算”、“最儉省”幾個字,落在有心人耳中,便是明晃晃的軟刀子。她就是要逼著蘇清晴好好配合自己,加入勇毅侯府內。
命令下達,效果立竿見影。
不到半日,聽雪軒的份例便被克扣了大半。冬日里最要緊的銀霜炭,送來的竟是些煙大灰多、火氣不足的次等貨,燒起來滿屋子都是嗆人的煙味。一日三餐也變得簡單寡淡,葷腥幾近于無,連綠怡去大廚房提膳,都要看足了管事婆子的臉色,被冷言冷語地磨蹭許久。更甚者,柳姨娘以“清點庫房、整理嫁妝人手不足”為由,調走了聽雪軒外院兩個得力的粗使婆子,只留下一個年邁耳背的老仆,偌大的聽雪軒,頓時顯得冷清而孤立。
“欺人太甚!”奶娘江嬤嬤氣得渾身發抖,她性子剛烈,當即就要去找柳姨娘理論,“大小姐是正經嫡女,份例自有定規!她柳氏憑什么如此作踐!老奴這就去尋侯爺評評理!”
“嬤嬤且慢。”蘇清晴放下手中一卷泛黃的醫書,聲音平靜無波,仿佛被克扣的不是她自己。她走到窗邊,看著院中那株在寒風中依舊挺立的磁歐幼苗,纖細的指尖輕輕拂過它溫潤如玉的葉片。幼苗似乎感受到主人的心緒,葉片上流轉的微光似乎更溫潤了幾分,驅散著周遭的寒意。
“此時去尋父親,不過是正中柳姨娘下懷。”蘇清晴聲音清冷,“父親整日忙于軍務,府中中饋盡在柳姨娘之手。她只需一句‘為備嫁節省開支’,父親便不會深究。嬤嬤去爭,只會落個‘不識大體、以下犯上’的罪名,徒然受辱。”
屏風旁,劉愈頎長的虛影靜靜佇立,月白魂袍上的冰晶碎屑散發著幽微寒芒。他墨藍的眼眸深邃,凝視著蘇清晴沉靜的側臉:“困局已成。柳氏意在施壓,逼你屈服或出錯。蘇婉柔……”他目光轉向錦瑟院方向,帶著一絲冷意,“其心更毒,必不會坐等。”
蘇清晴唇角微抿,眼底是破釜沉舟后的澄澈與堅韌:“困局亦是磨刀石。綠怡,將剩下的炭火勻一勻,優先保證小廚房熬藥和我夜間看書所需。份例減了,我們便自己動手,軒內的小廚房收拾出來,做些簡單的。嬤嬤,勞煩您約束好剩下的人,外院有老李頭看著門即可,內院我們自己打掃。炭煙雖嗆,開窗通風便是。”她有條不紊地安排著,將有限的資源用在最緊要之處,那份從容鎮定,讓江嬤嬤焦躁的心也漸漸安定下來。
“是,小姐。”綠怡和江嬤嬤應下,各自去忙。
蘇清晴走回幼苗旁坐下,與劉愈的魂影靜默相伴。幼苗葉片微光流轉,散發出的微弱暖意仿佛無形的屏障,將軒內的寒意隔絕了大半。一人一魂,在無聲的靜默中,積蓄著力量。
與聽雪軒的沉寂壓抑不同,錦瑟院內,蘇婉柔正沉浸在自己扭曲的幻想之中。
臉頰的紅腫已用厚厚的脂粉掩蓋,但那份火辣辣的痛楚和母親冰冷刺骨的話語,卻深深烙印在她心底。石太夫人那句“當家主母”的肯定,是她黑暗中的唯一光亮,她絕不能失去!可柳姨娘那句“確保蘇清晴風風光光嫁入勇毅侯府為妻”,如同最惡毒的詛咒,讓她寢食難安。
“姐姐.....姐姐......蘇清晴……蘇清晴!”蘇婉柔坐在梳妝鏡前,看著鏡中自己因嫉恨而略顯猙獰的臉龐,手中的玉梳幾乎要被她捏碎,“憑什么?憑什么她總是擋我的路!蘭心蕙質?品茗清談?老太婆瞎了眼!”她眼中燃燒著瘋狂的火焰,“娘不幫我,我就自己來!正妻之位只能是我的!你蘇清晴必須‘病’得無法出嫁才行!”
一個陰毒的計劃在她心中成型。她記得,以前柳姨娘為了固寵,曾從北疆弄來一些隱秘的東西。她悄悄翻找出一個不起眼的烏木小盒,里面裝著一種近乎無色的粉末,據說是薩滿秘制的“失魂引”。此物摻入香爐或炭火中,燃燒時無色無味,但人若長期吸入,便會精神日漸恍惚,體弱纏綿,最終“自然”病逝,極難查出痕跡。
“哼,病弱不堪,喪母不祥……這才是你蘇清晴該有的樣子!”蘇婉柔臉上露出狠毒的笑意。她叫來心腹大丫鬟春桃,將一小包粉末塞進她手里,壓低聲音,帶著不顧一切的瘋狂:“想辦法,混進送去聽雪軒的新炭里。記住,要混在深處,每次只放一點點,務必讓她日日都吸進去!做得干凈些,若被人發現,你知道后果!”
春桃看著二小姐眼中那令人心悸的癲狂,嚇得臉色發白,卻不敢違抗,顫抖著手接過:“是…是,小姐。”
柳姨娘雖說對自己的女兒放下狠話,不允許她嫁入勇毅候府,可到底心疼自己的女兒,沒有收回女兒的管家權力,蘇婉柔身邊的春桃就是負責府里的一些日常物品的采買核對,她親自檢查一些聽雪軒的煤炭時,便順手將一些“失魂引”給加進去了。
一場危機,正悄然的降臨在了聽雪軒。
“咳咳……”聽雪軒內,負責燒水的小丫鬟秋月,連著幾日接觸那些劣質炭煙,每日都帶著咳嗽,她原本以為是劣質煤炭燒制的結果,便沒有放在心上。
可這日午后,秋月正提著一壺剛燒開的水往內室送,突然腳步一陣虛浮踉蹌,眼前陣陣發黑。
“哐當!”沉重的銅壺脫手砸在地上,滾燙的熱水濺了一地。
秋月整個人如同斷線的木偶,軟軟地栽倒在地,雙目緊閉,牙關緊咬,身體竟開始微微抽搐,臉頰泛起不正常的潮紅,口中發出斷斷續續的囈語。
“秋月!秋月你怎么了?”綠怡聞聲趕來,見狀大驚失色,慌忙去扶。
“別動她!”蘇清晴清冷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響起。
她快步上前,蹲下身,指尖迅速搭上秋月的腕脈。觸手滾燙,脈搏卻沉細無力,時快時慢,極不穩定。再看秋月面色潮紅,呼吸急促,牙關緊咬,四肢時有輕微抽搐,這也絕不是普通風寒或勞累過度。
幾乎在蘇清晴觸診的同時,屏風旁的劉愈魂影猛地一震,墨藍眼眸銳利如鷹隼,瞬間鎖定了墻角那盆剛剛熄滅、還散發著余煙的炭盆。“炭有問題,上面似乎有著些許毒素的殘存!”他的聲音直接在蘇清晴識海中響起,帶著冰冷的警示。
蘇清晴眼神一凜。
她顧不得許多,立刻吩咐:“綠怡,速取我的銀針來!江嬤嬤,打一盆干凈的冷水,再取些磁歐幼苗旁汲取的凈水來。”
她一邊說,一邊已將秋月放平,解開她領口扣子助其呼吸。銀針入手,蘇清晴凝神靜氣,指尖微動,幾道寒光閃過,
銀針精準刺入秋月幾處大穴。隨著銀針入體,蘇清晴沉心靜氣,調動起體內那股源于血脈、又經磁歐幼苗滋養的奇異力量,一絲極淡的冰藍微光順著她的指尖,若有若無地注入銀針。
“失魂引……”蘇清晴心中默念,結合秋月癥狀和劉愈的提醒,她瞬間確定了毒物來源。此毒陰損,緩慢侵蝕神魂,初期極難察覺,一旦爆發便兇險萬分!
江嬤嬤很快端來了冷水。蘇清晴毫不猶豫,將磁歐幼苗旁那盆蘊含特殊能量的凈水倒入冷水中,指揮綠怡:“用這水,為秋月擦拭額頭、脖頸、手心腳心,給她的身子降降溫,小心些避開銀針。”
綠怡和江嬤嬤立刻動手。那磁歐凈水一接觸到秋月滾燙的皮膚,竟似有清涼之意滲透進去,秋月急促的呼吸似乎略微平緩了一絲。
就在這時,墻角那株磁歐幼苗無風自動,葉片上凝結的露珠般剔透的冰晶,在昏暗的光線下流轉出溫潤的華彩。
一股柔和而磅礴的氣息,無聲無息地彌漫開來,仿佛被蘇清晴救治秋月的仁心所牽引,主動匯聚向病榻。幼苗主干上那淡金色的脈絡,似乎也明亮了一瞬。
劉愈的魂影感受到這股力量,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它在幫你?”
蘇清晴也察覺到了異樣,幼苗散發的氣息融入她輸入秋月體內的力量,仿佛形成了一種奇妙的共振。秋月體內那股陰損的毒素,在這股溫暖、純凈又帶著清冽之意的力量沖擊下,潰散的速度明顯加快!她臉上不正常的潮紅開始褪去,抽搐漸漸停止,緊咬的牙關也松開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蘇清晴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但她的眼神專注而堅定。終于,當最后一根銀針被取下,秋月發出一聲微弱的呻吟,緩緩睜開了眼睛,雖然依舊虛弱,但神志顯然已經清醒。
“小…小姐……”秋月看著守在自己床前、神色關切的蘇清晴和綠怡,眼中瞬間蓄滿了淚水,掙扎著要起身。
“別動,好好躺著。”蘇清晴按住她,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你中了毒,需得靜養數日。”她并未言明毒從何來,但秋月看著自家小姐那沉靜如水的眼神,以及墻角那盆炭火,似乎明白了什么,眼中閃過恐懼和感激,用力點了點頭。
看著秋月轉危為安,綠怡和江嬤嬤都松了口氣,看向蘇清晴的目光充滿了敬佩與心疼。
蘇清晴直起身,目光掃過墻角那盆炭,又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琥珀色的眼瞳深處,寒冰乍破,銳芒畢現。她沒有立刻發作,而是對江嬤嬤道:“嬤嬤,勞煩您親自去一趟前院,尋我父親……就說,聽雪軒近日用度短缺,所用炭火似乎有異,致使丫鬟秋月突發惡疾,險些喪命。女兒憂心,恐有劣質炭流入府中,危及闔府上下主子奴仆的安危,懇請父親徹查府中炭火采買來源及存放環節,務必肅清隱患,以防再有不測。”
她的話語清晰、沉穩,帶著為闔府著想的懇切,沒有一句指責柳姨娘,卻字字如刀,直指要害!將一場針對她的陰謀,瞬間提升到了危及整個永寧侯府安全的高度!
江嬤嬤眼睛一亮,瞬間領會了小姐的用意,肅然道:“老奴明白!這就去!”她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聽雪軒,背影帶著一股揚眉吐氣的勁頭。
消息如同長了翅膀,秋月被大小姐妙手仁心從鬼門關拉回來的消息,以及大小姐因憂心“劣質炭火危害全府”而請侯爺徹查的消息,像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迅速在仆婦間傳開。
“聽說了嗎?聽雪軒的秋月丫頭,差點被那煙熏炭害死!多虧了大小姐醫術通神!”
“是啊是啊,大小姐心善啊,自己份例被克扣了,還惦記著咱們這些下人的死活……”
“嘖嘖,這炭火采買……往年可沒出過這種事……”
“還不是那位……唉,苦了大小姐了……”
人心微妙地傾斜著。
蘇清晴的臨危不懼、仁心仁術,贏得了無數底層仆婦的感念和同情。
柳姨娘“苛刻主母”的形象悄然受損,而蘇婉柔的心腹春桃,也因涉及炭火采買運輸,也被各位丫鬟婆子們討論著。
蘇清晴坐在書案前,聽著綠怡低聲匯報著外面的風聲。她沒有絲毫得意,眼神落在窗邊那株磁歐幼苗上。
經歷這一場救治與風波,幼苗似乎發生了肉眼可見的變化。一夜之間,它竟悄然拔高了寸許,原本青翠柔嫩的主干上,清晰浮現出幾道淡金色的脈絡,如同流淌著熔金。葉片上凝結的冰晶更加剔透飽滿,在昏暗的光線下,散發著柔和而溫潤的瑩光,一股比之前更加凝實、更具生機的氣息,無聲地彌漫在聽雪軒內,將那股陰寒孤絕的氣息徹底驅散。
劉愈的魂影凝實了幾分,他走到幼苗旁,墨藍眼眸凝視著那淡金色的脈絡和瑩潤的冰晶,眼底掠過一絲了然與欣慰的光芒:“此物……與你救人之心、與匯聚而來的‘信’力,共鳴更深了。”他抬眸看向蘇清晴,“清晴,你的劍,已初露鋒芒了啊。”
蘇清晴指尖輕輕拂過幼苗溫潤卻堅韌的葉片,感受著其中蘊含的蓬勃力量,唇角終于勾起一抹清淺而篤定的弧度。
窗外,侯府深宅的陰影依舊濃重,但聽雪軒內,一株幼苗,一盞心燈,卻互相映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