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母女之間的氣氛頗為凝重。

沉重的氣氛已經(jīng)持續(xù)了好一會，柳姨娘劇烈的喘息著，似乎在強(qiáng)行壓抑著什么，突然她猛地轉(zhuǎn)身，揚(yáng)起手，用盡全身力氣，“啪！”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摑在蘇婉柔嬌嫩的臉頰上！

“孽障！”柳姨娘的聲音因極致的憤怒和恐懼而嘶啞變形，面容扭曲如同厲鬼，“你瘋了不成？！那是北疆，是刀槍無眼、十死無生的絕地！你是真不知道石毅此去必死無疑嗎？你究竟在做些什么！還是想年紀(jì)輕輕就守活寡，在侯府那吃人的地方被人啃得骨頭都不剩？！”她眼中是真真切切的恐慌，仿佛已看到女兒墜入深淵。

蘇婉柔被打得偏過頭去，臉頰迅速紅腫起來，火辣辣的疼。

她猛地轉(zhuǎn)回頭，眼中含淚，卻燃著比柳姨娘更瘋狂的火焰：“守活寡又如何？！我是勇毅侯府正室夫人！是超品誥命！享不盡的尊榮富貴！”

她用力甩開母親的手，聲音尖利刺耳，“娘！你忍氣吞聲一輩子，連個平妻都掙不上，女兒不想走你的老路，我要做人上人！就算是寡婦，也是眾人跪著請安的寡婦！”

她死死盯著柳姨娘，眼神如同淬毒的刀子，“侯夫人之位，我志在必得！誰攔我，我就毀誰！蘇清晴休想！”

“你…你鬼迷心竅了？”柳姨娘氣得渾身發(fā)抖，指著她，“為了個虛名，連命都不要了？連娘的話都當(dāng)耳旁風(fēng)？”

蘇婉柔昂著頭，淚水在紅腫的臉上蜿蜒，眼神卻冰冷執(zhí)拗：“我的路，我自己走。娘若真為我好，”

她逼近一步，聲音帶著不顧一切的瘋狂，“就該幫我除掉蘇清晴這個絆腳石，助我登上侯夫人之位！而不是費(fèi)盡心機(jī)把她塞進(jìn)我看中的位置！”

柳姨娘看著女兒眼中那油鹽不進(jìn)的瘋狂，心知硬攔已是徒勞，一股冰冷的、帶著毀滅意味的決絕瞬間壓倒了憤怒。

她的眼神驟然變得冰冷銳利，如同鎖定獵物的毒蛇。

她忽地壓低聲音，那聲音像是從冰窖里撈出來，一字一句，淬著劇毒：“好…好。你非要往這火坑里跳，娘攔不住你。你要爭這侯夫人？行。”

蘇婉柔眼中剛因母親似乎“妥協(xié)”而亮起一絲微弱的希望，卻聽柳姨娘話鋒陡然一轉(zhuǎn)，如同冰刃直刺心臟：

“但是蘇婉柔，你給老娘聽好了。你想爭，就憑你自己的本事去爭。別指望娘幫你害蘇清晴。相反——”她盯著女兒瞬間慘白的臉，一字一頓，“娘不但不會幫你害她，娘還會傾盡全力，確保你姐姐蘇清晴，‘順順利利’、‘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坐上勇毅侯府正室之位。”

轟隆！蘇婉柔只覺得一道驚雷在腦中炸開。

“你…你什么意思？”蘇婉柔聲音發(fā)顫，難以置信地瞪著母親，“你要讓她當(dāng)正妻？那我呢？！我怎么辦？”

柳姨娘看著她絕望驚恐的樣子，心中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意，陰冷地勾起唇角：“你？你不是本事大嗎？你不是要爭嗎？侯府正妻之位只有一個。”

她故意頓了頓，“要么，你本事通天，讓石太夫人改變主意選你為正妻，把你姐姐踩下去。要么…”

她眼中閃過一絲殘忍的譏誚，“你就死了這條心，乖乖等著娘給你另尋一門‘安穩(wěn)’的親事。想當(dāng)侯夫人？除非蘇清晴死了。可你敢動她一根手指頭，”

柳姨娘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玉石俱焚的狠厲，“娘就讓你先身敗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巨大的憤怒、不甘和滅頂?shù)目謶纸豢椩谝黄穑屘K婉柔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

她終于徹底明白，眼前這個生下她的女人，不僅不再是她的依靠，反而成了她登上夢寐以求之位最大的、最冷酷的阻礙和敵人！

“好…好。娘。”蘇婉柔死死盯著柳姨娘，那雙曾經(jīng)嬌媚的眼中此刻只剩下刻骨的怨毒，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從血淋淋的心口里硬生生擠出來，“你真是我的好娘親。”母女之情，在這一刻，似乎在這一刻徹底化為齏粉。

聽雪軒內(nèi)，燭火如豆，映照著書案前蘇清晴沉靜的側(cè)影，她已回來有好一會了，不過內(nèi)心卻在想著今天石太夫人，還有剛剛柳姨娘憤怒的拉走妹妹，這些事都壓在她心上。

這時綠怡腳步踉蹌地沖進(jìn)來，臉色煞白，氣息帶著驚恐的顫抖：“小姐！小姐不好了！錦瑟院…錦瑟院那邊打起來了！柳姨娘打了二小姐一耳光！吵得…吵得天翻地覆！”

她喘著粗氣，眼中滿是恐懼，“奴婢…奴婢聽到柳姨娘喊…喊什么‘確保大小姐風(fēng)風(fēng)光光坐上勇毅侯府正室之位’！小姐，她們這是鐵了心要把您嫁出去啊。”

蘇清晴執(zhí)筆的手懸在半空，一滴飽滿的墨汁，因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無聲地滴落在鋪開的宣紙上，迅速暈染開一片濃重得化不開的漆黑，如同此刻侯府深宅下洶涌的逼迫。

她緩緩抬起眼，那雙純凈的琥珀色眼眸深處，仿佛有冰層碎裂，一道冷冽的寒光乍然閃現(xiàn)。

屏風(fēng)旁，空氣微微波動，劉愈頎長的虛影瞬間凝實(shí)。

月白魂袍無風(fēng)自動，發(fā)梢逸散的冰晶碎屑在昏黃燭光下閃爍著寒芒。

他墨藍(lán)色的眼眸深邃如淵，看向錦瑟院方向的目光，帶著家人之間如此苦苦相逼的伶惜之意，嘆息道：“虎毒尚不食子…何至于此，為一個不確定的位子不惜母女成仇，而且都想拉你入網(wǎng)，何苦如此啊？”他的聲音低沉，帶著濃濃的不解之意。

蘇清晴的目光從紙上那團(tuán)濃黑的墨跡上移開，目光輕輕拂過院內(nèi)那株磁歐幼。

幼苗似乎泛起一層極淡的瑩潤光澤，一股沉靜卻磅礴的力量，仿佛自幼苗傳來，無聲地注入她的四肢百骸。

蘇清晴沒有回答劉愈的疑問，她沉默了好一會，臉色莫名，抬眸望向窗外沉沉壓下的、仿佛凝固了的濃黑夜色，琥珀色的眼瞳深處，再無半分退避的溫軟，只剩下破釜沉舟的決絕鋒芒。

“她們都想擺布我，那便看看，”那清冷的聲音在寂靜的軒室內(nèi)響起，帶著凜冽的意志與決心，“是她們的網(wǎng)先縛住我，還是我的劍…先斬斷這萬千荊棘！”

燭火猛地跳躍了一下，蘇清晴纖秀卻挺直的背影，如利劍般投射在身后的墻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