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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談話

正在柳氏在堂內夸夸奇談,蘇婉柔拼命展現自己的時候,聽雪軒內,卻是另一番天地。

綠怡腳步匆匆地從外面回來,小臉通紅,顯然被氣的不輕,胸膛還在微微起伏。

她一口氣灌了半杯涼茶,才忿忿開口:“小姐,您是沒看見,柳姨娘在正廳,簡直要把您夸出一朵花來,什么‘巾幗不讓須眉’,‘太子都稱贊’,說得天花亂墜。

二小姐更會演,撫琴管家裝孝順,活脫脫一個賢良淑德的大家閨秀,那張嬤嬤…看著倒還沉穩,可誰知道心里怎么想?”

蘇清晴坐在窗邊的繡墩上,手里拿著一卷從藏經閣偷偷拿來的醫書,那醫書紙張泛黃,是前朝太醫院的一位名醫的珍本。

蘇清晴的指尖依舊淡然地翻動書頁,但是耳朵卻悄然的豎起來了。

窗外,院內的磁歐幼苗正舒展著翡翠般的嫩葉,散逸著清冽的香氣。

黃昏的一縷陽光透過窗欞,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小片陰影,讓她看不清神色。

聽到“太子稱贊”,她嘴角幾不可察地微微一笑。

又聽到蘇婉柔“撫琴管家裝孝順”,卻很理解的一笑,并無任何嘲笑之意。

不過聽到了侯夫人,蘇清晴卻無法淡然了。

“侯夫人?”她終于開口,聲音很輕,像初春湖面未化的薄冰,冷冽,平靜,卻透著刺骨淡淡的寒意。

她抬眼,目光越過窗欞,仿佛穿透了重重屋宇,落在那個無形的、守護著她的魂影所在之處。

“若婉柔妹妹有意當侯夫人,卻又何必拿我當借口”她語氣中流露出對妹妹的理解,卻也有對妹妹和柳姨娘拿她的婚事當筏子的不滿。

她放下書卷,走到園內的磁歐樹旁,指尖輕輕拂過一片嫩葉。

微涼的觸感傳來,帶著奇異的安撫力量,讓她翻涌的不適感平息下去。

她已心有所屬,何必嫁于旁人,就算一輩子也成不了親,但她早已認定,就不會變,更不會讓自己成為柳氏母女棋盤上待價而沽的棋子。

這渾水,她半步都不想沾。

“綠怡,”她轉過身,琥珀色的眼眸清澈見底,里面是斬釘截鐵的決絕,“去告訴那位張嬤嬤:就說我蘇清晴病體沉疴,形容枯槁,恐污了貴人的眼目,恕不能見客。聽雪軒閉門謝客,誰來都一樣。”

她連一份虛與委蛇的藥材都懶得準備,這冷硬到近乎倨傲的拒絕,與她平時溫柔的性子極為不符,但卻是她最強力的不滿回擊——

這所謂的“父母之命”,她不稀罕!

綠怡被自家小姐眼中的冷意震了一下,旋即重重點頭:“是,小姐,奴婢這就去!”她挺直腰板,帶著一股“小姐不愿,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見”的護主氣勢,快步走了出去。

正廳里,本來柳姨娘和蘇婉柔在和張嬤嬤相談正歡,也派人去請小姐過來,可是氣氛因綠怡傳來的話,瞬間變得有些微妙。

柳姨娘臉上那夸張的“心疼”和“驕傲”僵了一瞬,隨即化為更深沉的“無奈”和“痛心”。

她重重嘆了口氣,拿著帕子使勁按著眼角,像是想擠出一點淚水:“您瞧瞧…您瞧瞧,張嬤嬤,這孩子…性子就是這么倔,連嬤嬤您的面子都不給…這…這讓我這做母親的,臉往哪兒擱啊!”

她捶胸頓足,把“慈母難為”演得入木三分。

張嬤嬤端著茶盞,眼簾微垂,掩去了眸中一閃而過的精光。

不見?還如此不留情面?這蘇大小姐…傳言不適溫柔大方,怎么這性子有些孤高冷硬。但

她面上依舊平靜,只淡淡道:“大小姐病中不適,老奴理解。只是太夫人一片心意,后日親至,還望大小姐屆時能見上一面。”

就在這時,廳中侍奉的幾個小丫鬟,開始“動”了。

這幾個,正是前幾日因嚼舌根被蘇婉柔“寬宏大量”放過、對其感恩戴德的“幸運兒”。

一個穿著桃紅比甲的小丫鬟端著新沏的茶過來給張嬤嬤續水,動作間“不小心”手一滑,滾燙的茶水眼看就要潑到旁邊蘇婉柔新做的裙子上。

“啊!”春杏驚呼,小臉煞白。

蘇婉柔反應極快,“哎喲”一聲,人卻沒躲,反而像是下意識地去護那茶壺,結果手背被濺到一點,裙角也濕了一片。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二小姐饒命!”春杏嚇得撲通跪地,連連磕頭。

蘇婉柔疼得眉頭微蹙,卻立刻彎腰去扶春杏,聲音溫柔得能掐出水:“快起來,可有燙著哪里?裙子臟了洗洗便是,人沒事就好。”她甚至掏出自己的絲帕,要給春杏擦手。

春杏感動得眼淚汪汪,對著張嬤嬤哽咽道:“嬤嬤您看…二小姐…二小姐菩薩心腸,奴婢笨手笨腳…二小姐還這般體恤…”

這時旁邊另一個收拾果盤的丫鬟立刻接口,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張嬤嬤聽見:“可不是,二小姐待我們下人最是和氣寬厚了。上次李婆子打碎了夫人心愛的汝窯瓶,嚇得要死,要不是二小姐拼命求情…哎!”

她嘆了口氣,欲言又止,只拿眼偷偷瞟了下聽雪軒的方向,那意思不言而喻——要是大小姐知道,鐵定重罰!

角落里一個拿著拂塵裝模作樣打掃的丫鬟也湊過來,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卻又確保張嬤嬤能聽清:“嬤嬤您不知道…聽雪軒那邊…夜里常有些奇奇怪怪的動靜…值夜的婆子都聽見了…陰森森的…大小姐她…自從那場病后…”

她話沒說完,就被柳姨娘一聲厲喝打斷:“冬梅!胡吣什么!主子的事也是你能編排的?還不滾下去!”

冬梅嚇得一哆嗦,趕緊低頭跑了。

可那沒說完的話,卻像一顆有毒的種子,悄無聲息地種在了張嬤嬤的心田。

此時張嬤嬤的耳邊,充斥著對蘇婉柔的感恩戴德、賢惠能干,以及對蘇清晴的疏離、孤僻、嚴苛、甚至與“不祥”、“古怪”掛鉤的流言蜚語。

再加上蘇清晴那強硬到近乎無禮的拒客姿態,更是為這負面形象添上了最有力的一筆——恃才傲物,性情乖張,難以親近。

日頭西斜,等到最后也沒有見到蘇清晴一面,張嬤嬤也只能起身告辭。、

柳姨娘拉著她的手,又是道歉,又是感謝,熱情得讓人招架不住。

蘇婉柔也在一旁溫言軟語地相送,禮數周全至極。

張嬤嬤臉上掛著得體的淡笑,應付著,心思卻早已飛回了松鶴堂。

馬車駛離永寧侯府那朱漆大門,張嬤嬤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

腦海中,今日所見所聞,如同走馬燈般飛速掠過:

柳姨娘對嫡女那反常的熱切贊譽,眼底藏不住的算計和急于脫手。

蘇二小姐婉柔明艷的姿容、得體的應對、嫻熟的管家手腕、以及那“寬厚”的做派。

滿府下人,尤其是那幾個小丫鬟,對蘇二小姐眾口一詞的感恩戴德。

對那位嫡出的大小姐,則是一致的疏遠、畏懼、語焉不詳,甚至暗示“古怪”、“不祥”。

蘇清晴本人那冷硬決絕、不留半分情面的拒客姿態。

這些碎片,在她心中迅速拼湊、分析、得出結論:

蘇清晴,或有些才名,但性情孤拐,身體孱弱,人緣極差,甚至可能沾染不吉。

柳氏那般“熱捧”,更像是甩掉燙手山芋,看來絕非良配啊。

蘇婉柔,雖為庶女,但容貌上乘,性格看似溫婉,持家理事手腕嫻熟,更難得的是懂得收服人心,在下人中威望頗高。

這對于需要穩定后宅、尤其男主人可能長年征戰在外的勇毅侯府來說,是實實在在、看得見摸得著的價值。

馬車在勇毅侯府門前停下。

張嬤嬤深吸一口氣,整了整衣襟,步履沉穩地走向松鶴堂。

松鶴堂內燈火通明。

石毅已換下勁裝,穿著家常的墨色直裰,正陪母親說話,眉宇間仍有揮之不去的沉郁。

見張嬤嬤進來,母子倆的目光同時投向她。

“太夫人,侯爺。”張嬤嬤恭敬行禮,然后一五一十,將永寧侯府所見所聞,條理清晰地稟報。

她沒有刻意夸大,只是客觀陳述,但重點極其鮮明地落在了蘇婉柔的“賢惠能干、深得人心”與蘇清晴的“體弱孤僻、拒人千里、風評不佳”上。

尤其是蘇清晴那“病體沉疴,恐污貴人眼目,恕不見客”的原話,她一字不落地復述了出來。

石太夫人靜靜地聽著,手中捻著一串光滑的紫檀佛珠。

當聽到蘇清晴如此強硬拒客時,她捻動佛珠的手指,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石毅的眉頭也緊緊鎖起,眼中那份因“救災奇女子”而生的欣賞,被一層厚厚的疑云覆蓋。

拒客?還如此無禮?這與他想象中的女子,相去甚遠。

待張嬤嬤說完,堂內一時陷入沉寂。

只有燭火偶爾噼啪一聲輕響。

石太夫人緩緩睜開眼,目光落在兒子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毅兒,你先前贊她‘奇女子’,心懷家國,勇氣可嘉。可若真如張嬤所言,性情如此孤拐冷硬,連最基本的待客禮數都如此倨傲…這般心性,如何能執掌中饋,打理好一座侯府?如何…能為你生兒育女,安定后方?”

她的聲音很平穩,卻像一根針,扎破了石毅心中那點朦朧的好感泡泡。

是啊,一個連面都不肯見的“孤拐”女子,如何擔得起侯府主母的重任?

那點欣賞,在現實的考量面前,也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石太夫人不再看兒子,目光轉向跳動的燭火,指間的佛珠又開始緩緩轉動,帶著一種沉穩的、屬于當家主母的算計:“至于那位蘇二小姐…婉柔…”她念著這個名字,“庶女的身份,是低了些。門戶上,差了一線。”

她頓了頓,話鋒陡然一轉,“但是,張嬤嬤卻看得清楚,她容貌出挑,應對得體,更難得的是小小年紀,竟能把持家理事做得有模有樣,還懂得體恤下人,收服人心,這份眼力勁兒,這份手腕,才是真正管家的本事,是實打實能穩住內宅的能耐。”

她的聲音漸漸清晰有力起來,帶著一種洞悉利弊的果斷:“娶她,一來,永寧侯府這門姻親跑不了,蘇昌邑還在北疆掌著兵呢。二來,”

她嘴角勾起一抹洞察世情的冷笑,“省卻一個性情莫測、可能帶來無窮麻煩的嫡女,聽嬤嬤所說拿柳氏急切推銷嫡女的模樣,恨不得立刻打包送走,但是如是娶她親生女兒,那柳氏豈不是更歡喜,這樁婚事若成,柳氏必是千恩萬謝,我們反倒拿捏著主動。豈不比娶一個心高氣傲的嫡女,強上百倍?”

她猛地停下捻動佛珠的手,看向張嬤嬤,眼中精光四射,已有了決斷:“后日,我親去永寧侯府,嬤嬤,你提前安排妥帖。我倒要親自會一會這位…被闔府上下交口稱贊的、‘玲瓏剔透’的蘇二小姐!”

她刻意加重了“玲瓏剔透”四個字,那深意,只有她自己和張嬤嬤明白。

石毅聽著母親的分析,在一旁沉默著。

母親的分析像冰冷的河水,幾乎澆滅了他心頭那點因“奇女子”而生的微末火苗。

他本就不熱衷兒女情長,娶妻對他而言,更像是一項必須完成的任務,一個讓母親安心、讓自己無后顧之憂奔赴北疆的步驟。

既然母親認為蘇婉柔更“合適”,那…他也會欣然接受,只希望自己的妻子是一個溫柔體貼的人。

至于蘇清晴…那驚鴻一瞥的才名與勇氣,終究被現實的“孤拐倨傲”的形象所取代,那奇女子的形象也沉入了他心湖的深處,再難激起波瀾。

松鶴堂的燭火,靜靜燃燒著,映照著母子二人各異的心思。

石太夫人已打算后天整裝待發,去永寧侯府好好考察一下兩位閨閣女子。

忽然想到了什么,石太夫人將目光投向自己的兒子。

“孩子,后天你可有時間和為娘一起去拜訪一下永寧候的兩位女兒,希望能夠讓你滿意。”

石太夫內心輕嘆,本來兒子對蘇清晴難道有好感,卻不想現實如此,希望兒子能夠打消念頭吧,

石太夫人卻不料兒子拒絕了,“內宅之事,母親一言決之,兒子相信母親的眼光,閨閣之談,兒子也不好涉及。”

石太夫人松了一口氣,看來兒子倒是聽進了自己的說法,如此母子之間就不會有什么矛盾了,她后天倒要好好考量一下永寧侯的兩位女兒,看看哪位更加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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