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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彈琴

暮色還未完全褪去,太陽似乎卯著勁要給永寧侯府門前的石獅子染上一點暖金色。

一輛掛著勇毅侯府徽記的墨色馬車,穩(wěn)穩(wěn)停在侯府門前。

簾子一掀,張嬤嬤利落地下了車。

張嬤嬤年歲已經(jīng)頗大了,三十歲時成為石毅的奶媽,如今已有五十歲了,臉色頗有老態(tài),但她還是把深青色頭發(fā)一絲不亂地挽在腦后,露出光潔的額頭,整個人顯的更加干練。

她手里捧著個紅漆描金的托盤,上面端正放著石太夫人的名帖和一份用錦緞蓋著的厚禮。

身后跟著兩個低眉順眼、腳步卻極穩(wěn)的小丫鬟。

門房很有眼力勁,已看到了勇毅侯府的標(biāo)記,不敢怠慢,一人點頭哈腰地將人往里請,一人連忙將消息傳到內(nèi)院。

消息極快的傳到了柳姨娘住的錦瑟院。

“來了,真來了!”

柳姨娘正對鏡描眉,手一抖,黛筆在眉梢拉出一道突兀的黑線。

她卻渾然不覺,猛地站起身,臉上爆發(fā)出一種近乎扭曲的狂喜,眼睛亮得嚇人。

“快,快給我更衣!用那套新做的絳紅遍地金褙子,婉柔呢?讓她立刻過來,梳妝,梳最時興的飛仙髻。”

她心口怦怦直跳,一股惡毒的暢快感直沖頭頂。

成了,她謀劃的棋局,終于等到落子的這一刻。

趕緊把蘇清晴這個掃把星嫁給“短命鬼”石毅,哼,一個急著去北疆送死的愣頭青,最好死在北疆那苦寒之地,尸骨無存。

把蘇清晴那小賤人塞給他,讓她去守活寡,等沒了丈夫,這蘇清晴還不是任由她拿捏。

到時候,沒了這個侯府嫡女擋著,也可以給自己女兒找更好的夫婿,同時柳氏也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內(nèi)心有一些對蘇清晴嫁入王府的恐懼,那日蠻夷事件,明擺著太子偏袒那小賤人。

想著想著,柳姨娘想到了自己通過外面的商隊而偶爾搭上的蠻夷的線,一朝全部被毀了,不僅沒有毀掉蘇清晴,還差點把自己搭上。

還好自己提前便考慮了蠻夷行事就是欠妥當(dāng),早有準(zhǔn)備,不將女兒給牽扯進(jìn)來,反而是塞給婉柔“毒藥包”,不過是那看似是“毒藥包”,實則不會傷害女兒的性命,只是會讓人有些不舒服,看上去起色不好的尋常的香囊罷了。

萬一事發(fā),她的柔兒就是“被親娘脅迫、毫不知情”的可憐蟲。

證據(jù)?那香囊就是“清白”的鐵證。

想必女兒也明白自己的苦心,母女之間雖然沒有交流,但柳氏相信自己的女兒不會怨恨自己這個娘親,這次讓女兒在石太夫人面前露露臉,對她講親是大有好處的。

于是柳姨娘幾乎是拖著蘇婉柔,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沖到二門,正正堵住了被管事引著往里走的張嬤嬤。

“哎喲!我的好嬤嬤,可把您給盼來了!”

柳姨娘那聲音,甜得能滴出蜜,臉上堆滿了十二分的熱情,不由分說就挽住了張嬤嬤的胳膊,力道大得讓久經(jīng)世故的老嬤嬤都暗暗皺眉。

“一路辛苦了,快快快!來廳里坐著說話。上好的雨前龍井剛沏上,就等您呢!”

她一邊說,一邊用眼風(fēng)狠狠剜了一眼試圖引路的管事,那管事立刻縮了脖子退到一邊。

蘇婉柔跟在母親身側(cè),一身鵝黃縷金百蝶穿花云緞裙,梳著精致的飛仙髻,簪著赤金點翠步搖,行走間環(huán)佩叮當(dāng),香風(fēng)陣陣。

她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帶著一絲羞澀的甜笑,對著張嬤嬤盈盈一福:“婉柔見過嬤嬤,嬤嬤安好。”

聲音嬌柔,姿態(tài)無可挑剔。

張嬤嬤面上不動聲色,還了半禮:“柳夫人、二小姐客氣。老奴奉太夫人之命,特來拜會永寧侯府,并向蘇大小姐致意。”

她目光掃過,正廳就在眼前。

進(jìn)了正廳,分賓主落座。

柳姨娘屁股剛挨著椅子邊,嘴就停不住了。那話頭,像擰開了閘門的洪水,直直沖著“蘇清晴”三個字奔涌而去。

“張嬤嬤啊,”柳姨娘拍著大腿,一臉的“恨鐵不成鋼”,“您是為我們家晴姐兒來的吧?哎!說起這孩子,我這心里頭啊,是真的既驕傲又頭疼啊。”她故意拔高了聲調(diào),確保廳里廳外豎著耳朵的丫鬟婆子都能聽見。

“驕傲?那是真驕傲!”

她豎起大拇指,“您是不知道,前些日子京城那場百年不遇的大暴雨,淹了多少地方,多少貴人縮在府里不敢冒頭?可我們晴姐兒!”

她猛地一拍茶幾,震得茶盞叮當(dāng)響,“愣是帶著人沖出去了,那水,都淹到腰了,聽說…連太子殿下的車駕都給驚動了,殿下金口玉言,夸她‘巾幗不讓須眉’呢!”

她故意把“太子殿下”幾個字咬得極重,眼角的余光死死盯著張嬤嬤的臉,想從那平靜的面皮上看出點端倪。

她話鋒一轉(zhuǎn),又換上愁容:“可這心疼…也是真心疼!”

她掏出手帕,作勢按了按眼角并不存在的淚,“這孩子,心氣兒高,要強(qiáng),那救災(zāi)回來,人都累脫了形,硬生生病倒了。就在聽雪軒里養(yǎng)著呢,大夫說了,要靜養(yǎng),萬萬不能見風(fēng),不能勞神!”

她一邊說“病”,一邊卻把蘇清晴捧得更高,“可您說,這份膽識,這份仁心,這份才情氣度,滿京城打著燈籠,還能找出第二個嗎?”

她這番繪聲繪色的敘說,把一個“無比珍貴卻又無比脆弱”、亟待“好人家”趕緊接手的嫡女形象,塑造得淋漓盡致。

那股子迫切,幾乎要沖破屋頂。

柳姨娘這邊火力全開,蘇婉柔也沒閑著。

她像個最貼心的背景板,柳氏每夸一句蘇清晴,她就恰到好處地蹙起秀氣的眉頭,聲音溫軟地接話:“母親說的是,姐姐這次…真是傷了元氣。府中瑣事,女兒定當(dāng)盡心,絕不讓母親和姐姐再勞心半分。”

說著,她極其自然地抬手,露出手腕上掛著的精巧對牌,對著門口侍立的管事媽媽吩咐:“李媽媽,庫房新到的蘇杭綢緞清點好了嗎?冊子拿過來給嬤嬤過過目,也請嬤嬤指點一二。”

語氣熟稔,指揮若定。

等管事媽媽捧上賬冊,她又轉(zhuǎn)向張嬤嬤,微微赧然:“讓嬤嬤見笑了。姐姐才情絕世,琴棋書畫樣樣拔尖。婉柔愚鈍,只跟著母親學(xué)了點管家理事的粗淺功夫,勉強(qiáng)替姐姐分憂罷了。”

她姿態(tài)放得極低,卻在“粗淺功夫”和“分憂”之間,將自己“務(wù)實”、“能干”的標(biāo)簽,穩(wěn)穩(wěn)貼在了張嬤嬤眼前。

茶過兩巡,氣氛似乎正“好”。

蘇婉柔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起身走到廳角一架桐木琴旁,素手輕撫琴弦,帶著幾分少女的羞怯:“嬤嬤遠(yuǎn)道而來,婉柔無以為敬,獻(xiàn)丑彈一曲,給嬤嬤解解乏,也盼姐姐早日康復(fù)。”

說罷,指尖流瀉,一曲《春江花月夜》悠揚(yáng)而起。琴技算不得頂尖,卻也流暢悅耳,配上她姣好的容顏和專注的神態(tài),確是一幅賞心悅目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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