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入陳宅,阿星的感覺比上次送綠豆糕時更加強烈!一股濃得化不開的悲傷和近乎執拗的期待感,像無形的潮水般彌漫在空氣中。她悄悄捏了捏口袋里的琉璃,小貓便靈活地跳下地來,又看了眼亦步亦趨跟在腳邊、金色眼瞳警惕掃視四周的鎮魂犬,后者微不可察地點了點狗頭。
陳雅開始整理衣櫥里父母的舊衣物,阿星幫忙整理書房的書架。她拿起一本泛黃的《本草綱目》,看到里面夾著一張老照片:一位穿著洗得發白的中山裝、戴著眼鏡、氣質儒雅的中年男人,正微笑著站在一排藥柜前。
“這是陳爺爺吧?他是醫生?”阿星輕聲問,將照片遞給陳雅。
陳雅摩挲著照片:“嗯,我爸……是鎮上最好的中醫,一輩子懸壺濟世,就是太忙了……小時候我發高燒,都是我媽守著我,用毛巾敷額頭降溫,給我煮面吃……”
整理到書桌最底下的抽屜時,陳雅捧出一只沉甸甸的鐵盒子。打開蓋子,里面是厚厚一摞獎狀和證書:三好學生、數學競賽一等獎、重點高中錄取通知書、大學錄取通知書……都是她和哥哥的輝煌過往。
“爸媽……把他們所有的心血都給了我們。”陳雅的聲音空洞而悲傷,“省吃儉用,自己連件新衣服都舍不得買,也要給我們請家教,買成堆的參考書,送我們去城里最好的學校……就盼著我們出息,飛出這個小鎮。”
她的目光落在父親厚厚的病歷本上,指尖顫抖著翻開,聲音哽咽:“后來……我們都飛走了,飛得太遠了。太忙了……忙工作,忙家庭,忙孩子……回來一次千難萬難。爸生病的時候,是媽一個人……一個人硬撐著照顧他!她那么瘦小,是怎么把爸扶起來,怎么熬那一碗碗藥的啊!”
“媽后來也病了……她電話里總說‘沒事,好著呢,別擔心’……”淚水終于哽咽,陳雅緊緊攥著那本病歷,“等我們……等我們終于安排好一切趕回來……都……都晚了!連最后一面都沒見到!”巨大的愧疚和悔恨將她徹底淹沒,她跌在地上,失聲痛哭。
“嗯……我也聽鎮上的人說起過。”阿星蹲在她身邊,輕輕拍著她的背。
陳雅抬起淚眼,滿是苦澀:“我前些年回來,也聽到過不少閑話……‘老陳兩口子可憐,病了都沒人端茶倒水’‘孩子培養那么優秀有什么用?’‘早知道這樣,不如養個沒出息守在身邊的’……這些話,爸媽肯定也聽過……他們心里……是不是也會后悔……?”
她抓住阿星的手臂,像個迷路的孩子,問出了那個日夜啃噬她靈魂的問題:“阿星,你說……我們是不是……是不是做錯了?是不是不該走那么遠?是不是不該……那么‘有出息’?”
就在陳雅問出這句話的瞬間!
屋內的光線驟然一暗,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抽走!一股強烈到令人窒息的悲傷、不甘和濃得化不開的思念,如同黑色潮水般洶涌而出!溫度驟降,冰冷刺骨,墻壁上甚至瞬間凝結出細小的冰霜!陳雅猛地感到心臟被一只無形冰冷的手攥緊,劇烈的絞痛感讓她發出痛苦的呻吟,眼前一黑,身體向后倒去!
“小心!”阿星驚呼,眼疾手快扶住她。
“喵——!”琉璃全身毛發炸開,弓起身子,對著陳雅身后的虛空發出尖銳刺耳的警告!它琥珀色的瞳孔縮成一條細線,滿是警惕。
“放肆!”鎮魂犬一聲怒吼,如同驚雷炸響!他雪白的身影瞬間化作一道白光,擋在阿星和陳雅身前。金色的眼瞳爆發出懾人的光芒,額間那道淡金紋路璀璨如烈陽!一股威嚴、灼熱的神圣氣息從他身上轟然爆發,如同無形的屏障,硬生生頂住了那洶涌而來的陰暗寒潮。
“執念化戾!無知亡魂,竟敢傷害生者血脈!”鎮魂犬昂首咆哮,無形的聲波震蕩開來,將纏繞向陳雅的幾縷最陰冷的黑氣直接震散!那些黑氣發出凄厲的尖嘯,仿佛被灼傷般退縮回去。
在鎮魂犬光芒的震懾和琉璃尖銳叫聲的干擾下,陳雅身后劇烈波動的虛空中,兩個模糊的身影終于被逼得顯露出清晰的輪廓——正是陳伯和陳嬸!
但他們的狀態極其詭異……
陳嬸面容扭曲,眼中不再是慈愛,而是充斥著濃烈的悲傷和不甘,甚至帶著一絲怨懟,她無意識地揮舞著手臂,帶起陣陣陰風!陳伯則緊緊抱著她,試圖壓制,但他自己的身影也已明滅不定,被黑氣纏繞,眼中充滿了痛苦和掙扎!正是陳嬸失控的執念引發了陰氣反噬!
“媽……爸?!”陳雅在阿星懷里,虛弱地看著那熟悉又陌生的父母身影,巨大的恐懼和悲傷讓她渾身顫抖。
“他們被自己的執念困住了!必須喚醒他們!”鎮魂犬低吼道,維持著金光屏障并不輕松,爪下的地板已出現了細微裂痕,“阿星!你不是會做飯嗎?快去做幾道菜,我來助你通靈!琉璃!幫我干擾那女魂!”
“明白!”阿星立刻將陳雅扶到角落安全處,轉身沖進廚房,籌備起通靈家宴!
廚房里,阿星心如擂鼓,努力控制不讓自己慌亂。鎮魂犬分出一縷金光籠罩廚房,隔絕了大部分外界戾氣的影響。在陳伯靈魂斷斷續續傳遞來的“記憶味道”和阿星聚精會神的烹飪下:
油亮紅燒肉在鍋中翻滾,油脂滋滋作響,昔日一家合樂的氛圍重現眼前;桂花米酒釀的清甜氣息裊裊升起,如同母親溫柔的絮語;八寶飯蒸騰著熱氣,艾草米糕散發著堅韌的清香。
阿星將對陳父陳母的心疼、對親情的信念,以及祈求平安的愿望,毫無保留地傾注其中。
“鎮魂犬!準備!”阿星喊道,將最后一道菜端上桌。
鎮魂犬低吼一聲,額間金紋光芒暴漲,他猛地將雙爪按向地面!籠罩廚房的金光瞬間如同活水般流淌到客廳,覆蓋了那張方桌和四張椅子!金光構筑的領域瞬間擴大!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