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的那一刻,天色灰蒙。
窗簾沒拉,晨光透過病房玻璃打在我睜開的眼皮上,有種恍惚的熟悉——像我小時候在祖宅閣樓醒來,聽到廬山遠處的晨鐘聲。
只是現在,這片陽光照著的,不再是我曾認識的世界。
“你終于醒了。”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緩慢轉頭,看見許寒坐在窗邊,一只手里拎著泡好的米粥,另一只手正在輕輕撫著小狐貍魂紙。
“你都昏了快一個禮拜了。”
我咽了口口水,嗓子干啞:“我們……活下來了嗎?”
許寒點頭,臉色復雜:“我們都活了,可他……走了。”
“林白?”我低聲問。
“他不叫林白。”她糾正,“是林珩,林家的真子。”
我閉上眼。
浮玉之門關閉那一刻的沖擊仿佛還在耳邊轟鳴,林珩最后那句“替我守好人間”,在我腦中來回回響了無數次。
“魂界的裂口,真的封住了嗎?”
許寒沉默片刻,從衣兜里掏出一枚微微泛藍的石片,遞給我。
那是浮玉門裂口的碎片之一,觸感冰涼,隱隱還有細小的魂紋在游走。
“浮玉門碎裂,裂口已經塌縮。但不是消失。”
她望著我,眼神鄭重:“只要魂術存在,只要人心中有執念,它就隨時可能……再開。”
我心中一緊。
“我們就這樣回歸日常了嗎?”
“市里成立了新的魂事監管局。”許寒淡淡道,“對外說法是廬山地脈引發的‘幻覺性集體事件’。”
“可我們都知道,那不是幻覺。”
我低頭望著自己的掌心,曾經布滿魂印的地方,如今只留下淡紅的紋路,好像身體自己也不愿承認曾擁有過那種毀天滅地的力量。
可我的腦海中,魂術理論、魂紋排列、魂契編制的技巧仍然清晰得像是刻在骨頭里。
我知道,我已經和“普通人”徹底劃開界限。
“所以……我該怎么做?”
許寒起身,走到窗邊,望著窗外的江面。
“九江魂術界的秩序已經崩塌。”她緩緩說道,“魂術世家四分五裂,七魂使灰飛煙滅,魂契研究中心轉入地下。”
“但新局也在形成。”
“林珩用他最后的力量,封住了舊時代。”
“你,就是新局的起點。”
我苦笑:“我一個剛成年沒多久的小子,能做什么?”
許寒轉過頭,認真盯著我:“你是浮玉之門的繼承者。你不是普通人了,舟允。”
“你不止是守門人,你是‘裁界者’。”
“只有你能判斷——這個世界,誰有資格接觸魂術。”
我瞪大了眼:“我憑什么?”
“你憑那一夜你沒有逃。”
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被什么敲了一下。
我不是沒有害怕過。
我曾想遠離魂術,離開九江,逃去一個永遠沒人知道“浮玉”是什么的地方。
可當林珩把魂力推入我體內那一瞬,我還是站了出來。
或許這就是答案。
我點了點頭。
“那……接下來,我們去哪?”
許寒從口袋里取出一張泛黃的舊圖紙,輕輕鋪開在我病床上。
“九江城下,有五處魂脈暗流。”
她的手指點在一個被紅圈標記的地方——煙水巷。
“那里,是最早出現魂術異象的地點。”
“林珩曾留下魂語記錄,說煙水巷下面,藏著浮玉的‘真根’。”
“我們得過去,確認那根還在不在。”
我深吸一口氣,感覺自己似乎終于找到一個方向。
“走吧,”我下床,腳步虛浮但堅定,“我們不能讓林珩白死。”
煙水巷,JJ市最老的街道之一。
據說在宋代時就有文人墨客在此留詩題壁,如今巷中卻滿是被遺棄的房屋與閉鎖的鐵門。
我們穿過破敗的瓦片街道,來到一口井邊。
那井早就被水泥封死,但許寒手中魂紙一揚,一道魂光照下,井蓋竟緩緩挪開。
黑暗的井口里,傳出一股微弱的魂力波動。
“下面,有東西。”
我握緊手中的新魂紙,那是我醒來后自己繪制的新契圖——“守魂印”。
我們順井而下,腳步在階梯上回響,仿佛踏入另一個世界。
越來越深。
越來越冷。
直到我們終于到達井底,一個意想不到的景象出現在我們眼前——
井下竟是一個完整的古代祭壇遺跡!
正中是一塊青銅石碑,上刻四字:
>“浮玉真根”
而在石碑之前,盤坐著一個老者,白發蒼蒼,閉目打坐,身邊縈繞著淡藍色魂氣。
他似乎已經坐在那里千年,卻仍有氣息。
許寒失聲道:“那是……江州書院的創院祖師,‘林虛魂君’!”
我呆住。
原來這場浮玉之門的故事,還遠遠沒有結束。
而我們,才剛剛揭開“魂術之后”的真正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