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塔。

光芒散盡。

三道身影，站在塔頂。

整個(gè)世界，都在注視。

天刑劍主，渾身金光。面無表情，宛如天道化身。劍，就是一切。

旁邊，一個(gè)枯瘦老者。灰袍，布鞋，眼神里是無數(shù)陣圖生滅。手心，托著一個(gè)羅盤。指針，瘋狂旋轉(zhuǎn)，又歸于死寂。

另一側(cè)，一個(gè)黑衣巨漢。渾身肌肉虬結(jié)，散發(fā)著吞噬萬物氣息。嘴角，掛著一絲殘忍笑意。眼神，是毫不掩飾的，饑餓。

一道聲音，在三人心底，在整個(gè)世界，同時(shí)響起。

沒有情緒。

只有規(guī)則。

“試煉，結(jié)束。”

“汝等三人，為新世神將。”

“天刑劍主，掌審判。”

“陣圣，掌守護(hù)。”

“魔吞，掌掠奪。”

黑衣巨漢，魔吞，大笑出聲。

“神將？哈哈哈，好！這個(gè)名頭，我喜歡！”

“掠奪？世間萬物，本就該強(qiáng)者居之！我喜歡！”

灰袍老者，陣圣，微微躬身。

“敢問天心，守護(hù)何物？”

“守護(hù)此界，最后的生機(jī)。”

“如何守護(hù)？”

“建一座門。一座，通往生路門。”

“生路，在何方？”

“在黑暗里。”

天心意志，沒有繼續(xù)解釋。

魔吞，卻舔了舔嘴唇。

“生路？我看，是通往新獵場的路吧！”

“我喜歡這個(gè)任務(wù)！”

天刑劍主，始終沉默。

只是手中天刑之劍，嗡鳴更甚。

劍鋒，指向的不是人間。

是天外。

是那扇，曾流淌深淵膿血的，星辰之門。

天心意志，再次響起。

“神火計(jì)劃，即刻啟動(dòng)。”

“集此界本源，筑星海方舟。”

“此為，第一序列。”

“最高指令。”

陣圣眉頭緊鎖。

方舟？

逃亡？

新世界剛剛誕生，就要準(zhǔn)備逃亡？

我們，在怕什么？

魔吞，卻不在乎。

逃亡也好，侵略也罷。

只要有東西可以吞噬，可以掠奪，就足夠了。

天刑劍主，依舊沉默。

執(zhí)行命令。

是劍的本能。

天心意志，似乎對他們的反應(yīng)，很滿意。

可，就在此時(shí)。

那股籠罩萬物的，宏大意志，忽然，微微波動(dòng)。

一個(gè)，全新的念頭，誕生了。

一個(gè)，瘋狂的念頭。

“逃？”

一個(gè)聲音，帶著譏諷。

是譚璇。

“這就是你算計(jì)萬古的，最終答案？”

“躲起來？”

“像一群，見不得光的老鼠？”

另一個(gè)聲音，冰冷回應(yīng)。

是陳安。

“這是理性。”

“這是存續(xù)。”

“歸一者，無法對抗。同化，是宇宙終極法則。”

“我們，只能保留火種。”

“火種？”

譚璇的聲音，在咆哮。

“長安城里，那股煙火氣，你看見了沒有！”

“那不是火種？”

“李昊，那個(gè)凡人，他的脊梁，你看見了沒有！”

“那不是希望？”

“那是雜草。”

陳安的意志，堅(jiān)定不移。

“會(huì)動(dòng)搖花園的根基。”

“會(huì)引來更可怕的，園丁。”

“必須，拔除。”

“不！”

譚璇的意志，寸步不讓。

“我要去看看。”

“我要親眼看看。”

“那株雜草，究竟能不能，把這片天，都給頂翻！”

“你瘋了。”

“我一直很瘋。”

“你會(huì)毀了所有。”

“或者，贏下所有。”

沉默。

良久的沉默。

整個(gè)世界，都仿佛，凝固了。

風(fēng)，停了。

云，不動(dòng)了。

法則之海，掀不起一絲波瀾。

三位神將，感覺到了。

天心，在內(nèi)斗。

一個(gè)，新生的神，在跟自己，打架。

最終。

一個(gè)，融合了兩種意志的，決斷，落下。

“神火計(jì)劃，繼續(xù)。”

“由你三人，全權(quán)負(fù)責(zé)。”

“尋找坐標(biāo)。”

“穩(wěn)固星門。”

“不惜一切代價(jià)。”

陣圣，魔吞，同時(shí)領(lǐng)命。

“遵法旨。”

天刑劍主，手中劍，微微一顫。

他，感覺到了一絲，不一樣的味道。

一絲，名為“分裂”的味道。

“我。”

天心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一次，卻只在三位神將心底。

“將剝離主體。”

“降臨人間。”

“此為，第二序列。”

“人之火計(jì)劃。”

什么？

陣圣，羅盤差點(diǎn)脫手。

魔吞，笑容凝固在臉上。

神，要變成人？

天道，要親自下場，當(dāng)棋子？

“天心！”

陣圣，第一次，喊出了這個(gè)名字。

“不可！”

“天道動(dòng)蕩，世界必將失衡！”

“此舉，與自毀何異！”

“失衡，才有變數(shù)。”

天心的聲音，帶著一絲，前所未有的，疲憊。

也帶著一絲，決絕的，興奮。

“我去看一場戲。”

“看看，是人定勝天。”

“還是，天意難違。”

“若我敗了。”

“神火計(jì)劃，就是此界，最后的希望。”

“若我勝了……”

天心，沒有說下去。

轟！

高天之上，那團(tuán)混沌的光影，猛然收縮。

無窮神性，無窮法則，被強(qiáng)行剝離。

化作三道流光，涌入三位神將體內(nèi)。

他們的氣息，瞬間暴漲。

每一個(gè)，都擁有了，代行天道的，無上權(quán)柄。

而那團(tuán)光影，則迅速暗淡。

最終，凝聚成一個(gè)，普通的光點(diǎn)。

光點(diǎn)，墜落。

穿過云層。

穿過罡風(fēng)。

落向，那片，人道龍氣最鼎盛的，土地。

世界，在哀鳴。

萬物，都感覺到，頭頂那片天，空了。

天刑劍主，抬頭望天。

金色的眼瞳里，那道裂痕，更深了。

主人，走了。

留下了一把，不知該指向誰的，劍。

……

長安城外。

官道。

一個(gè)穿著樸素青衣的年輕人，緩緩走來。

面容，清秀。

眼神，平靜。

身上，沒有一絲靈力波動(dòng)。

就像一個(gè)，趕考的書生。

只是，這書生，有些奇怪。

他每走一步，腳下的大地，都仿佛，在與他，共鳴。

周圍的草木，都在向他，微微俯首。

他，就是規(guī)則。

他，就是秩序。

皇宮。

太和殿。

李昊，正在看一份，各地人道熔爐的，建造圖紙。

忽然，他抬起頭。

看向，窗外。

“怎么了，陛下？”

王老將軍，站在一旁。

傷勢，在人道龍氣滋養(yǎng)下，已經(jīng)痊癒。

氣息，比之前，更加沉穩(wěn)。

“天，變了。”

李昊，輕聲說。

“變了？”

王老將軍，有些不解。

“火雨停了，天罰退了，不是早就變了嗎？”

“不。”

李昊，搖頭。

“之前，是有一座山，壓在頭頂。”

“你知道它在哪。”

“你知道它有多重。”

“你只要，想著怎么把它扛起來，或者，把它掀翻。”

“現(xiàn)在呢？”

“現(xiàn)在，那座山，不見了。”

李昊，瞇起眼睛。

“但，空氣里，多了一根針。”

“一根，看不見，摸不著的針。”

“它可能，隨時(shí)，會(huì)刺進(jìn)你的心臟。”

王老將軍，聽得，毛骨悚然。

“陛下的意思是？”

“神，沒有退。”

“它只是，換了一種玩法。”

李昊，站起身。

走到大殿門口，眺望遠(yuǎn)方。

那股，若有若無的，秩序感。

讓他，感覺到了，一種，同類的氣息。

不是力量的同類。

是，思維的同類。

“來人。”

“陛下。”

一個(gè)禁軍統(tǒng)領(lǐng)，快步上前。

“去城門口。”

“等一個(gè)人。”

“等誰？”

“一個(gè)，剛到的人。”

“有何特征？”

“沒有特征。”

李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或者說，最大的特征，就是太普通。”

“普通到，不像一個(gè)，活生生的人。”

“更像一個(gè)，寫滿了規(guī)矩的，棋盤。”

“把他，請進(jìn)來。”

“不，是‘請’進(jìn)來。”

“我要，親自跟他，下一盤棋。”

禁軍統(tǒng)領(lǐng)，一頭霧水。

但還是，躬身領(lǐng)命。

“遵旨！”

……

長安城，南門。

守城士兵，正在盤查過往行人。

一個(gè)青衣年輕人，排在隊(duì)伍里。

不急不躁。

看著周圍的，人間煙火。

看著小販的叫賣。

看著孩童的嬉鬧。

看著，那些，鮮活的，不守任何規(guī)矩的，生命。

這就是，人之火？

這就是，譚璇，愿意賭上一切的，東西？

很嘈雜。

很混亂。

很，沒有邏輯。

輪到他了。

一個(gè)士兵，例行公事地問。

“姓名。”

“陳璇。”

“從何而來？”

“從天上來。”

士兵，愣住了。

周圍的人，也都愣住了。

然后，爆發(fā)出一陣哄笑。

“哈哈哈，這書生，腦子讀壞了吧？”

“還從天上來，你怎么不說你是玉皇大帝？”

士兵，臉色一沉。

“休得胡言！”

“再敢戲弄官府，大牢里走一趟！”

陳璇，沒有笑。

眼神，依舊平靜。

“我來找人。”

“找誰？”

“找，你們的皇帝。”

士兵，更怒了。

“放肆！陛下名諱，也是你能直呼的！”

“我來，跟他，下一盤棋。”

“什么棋？”

陳璇，看著皇宮方向。

一字一句。

“一盤，以眾生為子，世界為盤的棋。”

“我來問問他。”

“他，憑什么，敢做我的，對手。”

話音剛落。

噠。噠。噠。

一隊(duì)，身穿黑甲的禁軍，從城內(nèi)，快步走出。

為首的統(tǒng)領(lǐng)，目光如電。

瞬間，鎖定了，陳璇。

統(tǒng)領(lǐng)，翻身下馬。

走到陳璇面前，深深一揖。

“陛下，有請。”

陳璇，微微點(diǎn)頭。

仿佛，一切，都在預(yù)料之中。

就在他，準(zhǔn)備邁步的瞬間。

嗡！

一聲，輕微的，幾乎無法察看到的，劍鳴。

從九天之上，傳來。

那柄，融合了無數(shù)神明，懸于虛空的，星辰琉璃劍。

劍身，微微一亮。

一絲，剛剛從陳璇身上，剝離的，精純神性。

一絲，從長安城，升騰而起的，磅礴人道龍氣。

被它，悄無聲息，同時(shí)吸入。

劍心深處。

那道，屬于柳紅藥的，沉睡了萬古的印記。

發(fā)出了一聲，滿足的，嘆息。

“菜，都上齊了。”

“神，人，天外客。”

“這爐火，燒得，剛剛好。”

“是時(shí)候，該我這個(gè)，真正的主人，來執(zhí)掌，這最后的，盛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