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完成了商品的兌換后,一時間內,南天卻是并沒有著急離開。
小區那邊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詭事,現在回去那邊絕非明智之舉,在眼下詭異橫行的天山市內,也就只有當鋪這邊還算安全。
雖然說他們能在這里待的時間有限,但好歹多待一秒是一秒,其余幾人先他之前到達這里卻并沒有著急著離開,想來也多半的是在心中抱著這種想法。
除此之外,這里也可以作為一個玩家的臨時聚會場所,不管是組隊還是想找靠譜隊友什么的,都是一個絕佳的選擇。
學著那個黑衣女子的樣子,手上拿著那張黃紙,南天也跟著靠著另一側墻面站定,裝模作樣的研究起了上面出售的商品。
平心而論,上面還是有不少好東西的,比如說這件【守夜燈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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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稱:守夜燈籠】
【數量:1/1】
【效果:一盞蒙著慘白皮紙的舊式燈籠。點燃內置燈芯后(需額外購買燈油,售價10冥幣/份,可燃燒1小時),在燈光籠罩范圍內(3米),可壓制中低級靈體的攻擊性,使其行動大幅度遲緩?!?
【兌換價格:100冥幣(不含燈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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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商品里面,這件商品是最貴的,但同時也是南天認為最物超所值的一件。
除非是有人運氣好的像他這樣獲得了件詭物,否則在現階段內,這件商品沒人買的起。
正當南天在心中琢磨著要到哪里去弄詭物時,一聲壓抑不住且帶著濃重血腥味的咳嗽聲響猛地打破了當鋪內短暫的沉寂。
“咳…咳咳咳…嘔——??!”
這個聲音的來源,源自于那個一直蜷縮在角落處,抱著染血帆布包的瘦弱青年。
此時對方的身體正劇烈痙攣,身體如蝦般弓起,仿佛要把內臟都咳出來般劇烈咳嗽,蒼白的臉上滿是不正常的潮紅。
而伴隨著對方口中那劇烈的咳嗽,一大口暗紅發黑,粘稠得如同凝固血塊的東西被他噴在了身前的水泥地上,令人作嘔的鐵銹和腐敗混合的氣味瞬間彌漫了整個當鋪。
南天站的離對方最遠,但同時視野也是最好的那個,再加上他是在醫院工作,所以在看到地上那團暗紅肉塊的第一眼,他就認出了那到底是什么東西。
……那是一只屬于人類的耳朵。
而在吐出了這個耳朵之后,對方卻依舊還在瘋狂咳嗽,南天有注意到,對方一邊在瘋狂咳嗽的同時,還有將懷中那染血的帆布包給抱的更加緊了一些。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整個當鋪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原本低頭研究那張黃紙的黑衣女子猛地抬頭,眼神銳利如刀,在朝著瘦弱青年那邊掃視了一眼之后,她的身體瞬間繃緊,悄無聲息地向遠離青年的方向滑開半步,同時一只手已經悄然探入衣襟內側,顯然是握住了某種武器。
至于離青年稍近的眼鏡男,則是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驚得后退一步,臉上溫和的表情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某種驚疑,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嫌惡。
就在此時,原本一直如同木雕般矗立在柜臺后的無面掌柜那張光滑的臉龐第一次的有了明顯的“動作”。
無面掌柜腦袋微微偏轉,沒有五官的臉精準地朝向了角落處還在瘋狂咳嗽的青年,那沙啞的仿佛從腹腔里擠出來的聲音再次在當鋪里面響起,不過這次的聲音中,卻是帶上了一冰冷且非人般的審視意味。
“客人,你帶了‘不干凈’的東西進來?”
對于掌柜的問題,青年沒有回話……或者說此時他也無法回話。
在那種完全無法抑制住的咳嗽作用下,他又陸陸續續的從嘴巴里吐出了其他東西,對于前面幾樣看不出什么東西黑發女子和眼鏡男都沒什么動作,但是等到青年他將一雙人類的眼球從嘴巴里面吐出來之后,仿佛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般,他們猛的向后又暴退了幾米。
眼前的景象實在是過于詭異,已經超出了他們的認知范圍。
而在吐出了那顆眼球后,瘦弱青年的咳嗽聲非但沒有停止,反而變得更加撕心裂肺。
他的身體像是被無形的巨手攥住般,每一次痙攣都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聲,暗紅色的污血混雜著難以名狀的粘稠組織物不斷從他口中涌出,在地面堆積成了一大灘散發著濃烈腐臭與鐵銹。
至于眼鏡男,雖然說他臉色同樣煞白,但他卻是采取了和黑衣女子相反的方向,并沒有去往當鋪門口,反而是一路退到了柜臺邊。
……很顯然,不同于只相信自己的黑衣女子,他這是將寶給壓在了無面掌柜的身上。
至于南天……依舊站在原地的他則是有些百無聊賴般的打了個哈欠。
仿佛像是達到了某個臨界點一般,在某一刻,青年懷中那個染血的帆布包突然間毫無征兆地劇烈鼓脹起來,仿佛有什么活物正在里面瘋狂沖撞,哪怕青年一個勁的死死抱住了那個帆布包,幾縷濃稠如墨且散發著極致惡意的黑氣卻依舊的從帆布包那被掙開的拉鏈一角處涌了出來。
這黑氣甫一出現,仿佛像是受到了強烈的干擾一般,當鋪內那原本冰冷穩定的光線頓時劇烈地明滅閃爍起來,一股遠比血腥味更令人作嘔的陰寒氣息瞬間在室內彌漫,南天只感覺有同無數冰冷滑膩的觸手纏繞上他的皮膚,寒意幾乎深入骨髓。
受這黑氣的影響,他的生命值和精神值正在以每秒兩點的可觀速度瘋狂下降,而在看到店鋪內的情形時,門口那里的黑衣女子不再猶豫,當即轉身就要跑。
“哼。”
就在這個當口,一聲聽上去極其輕微,但卻仿佛像是直接在靈魂深處響起的冷哼聲從柜臺后面傳了過來。
自之前發出那句問句之后,無面掌柜終于的有了新的動作。
它并沒有離開柜臺,只是緩緩地抬起了那只一直攏在寬大灰色袖袍中的右手,那只手枯瘦蒼白,皮膚緊貼著指骨,指甲呈現出一種死寂的灰黑色。
朝著角落那邊的方向,無面掌柜極其隨意地凌空輕輕一點。
沒有光影特效,沒有能量波動。
但就在它指尖點落的瞬間,整個當鋪內那原本被黑氣侵蝕得明滅不定的冷白光線重新恢復,緊接著,那些在當鋪內瘋狂擴散的黑氣被某種力量瞬間清掃一空。
不僅如此,那原本被青年死死抱在懷中的帆布包內瘋狂沖撞的活物也仿佛遭受了致命的打擊一般,發出一聲沉悶至極的哀嚎。
在那個帆布包重新干癟下來的同時,瘦弱青年身體猛地一震,劇烈到要將肺咳出來的咳嗽聲也跟著戛然而止。
像是被抽掉了渾身的骨頭一般,青年軟軟的癱倒在了地上,口中大口的喘起了粗氣,但是在他的臉上,卻是露出一個勝利般的笑容。
——他賭贏了。
緩緩收回了那只枯瘦的手指,無面掌柜將其重新攏回了袖中,它那光滑的面孔“看”向癱倒在地的青年,沙啞的聲音毫無波瀾,卻當中帶著某種不容置疑的最終判決……以及某種隱隱的憤怒。
“這位客人,你逾矩了?!?
不同于此前,此時無面掌柜的語氣冰冷的不像話。
“修整好后,帶著你的“東西”離開,我這里不歡迎你。從今往后,六號無常當鋪,將永久拒絕你的進入。”
對于這種判決,躺倒在地上的青年卻是毫不在意……或者說在他的設想里,這種利用NPC作弊的方法受到的懲罰反而還有點輕了。
只不過還不待他從地上爬起身,他就看到那個躲在柜臺前的眼鏡男在此時笑意盈盈的走上了前,然后友善的朝著他這邊伸出了手。
“你好,自我介紹一下,我是……”
“怎么,現在敢過來幫我,你就不怕被掌柜的當做同黨給一并驅逐出去?”
打斷了對方的話語,看著面前在聽到他口中話語后手上動作驟然僵在那里的眼鏡男,青年一臉玩味。
“呃……”
肉眼可見的,幾滴冷汗從眼鏡男的額頭上滑落了下來。
懶得再繼續呆在這里看這種鬧劇,打了個哈欠,南天轉身出了當鋪門。
一個瘋狂的亡命賭徒,一個極度警覺的獨行孤狼,再加一個精于計算的規則利用者,這種匹配機制也是絕了。
——不同于后知后覺的眼鏡男,早在最開始時,他就已經察覺到了那個青年的異樣。
從他剛進當鋪時的站位上來看,那個青年明顯是第一個進入當鋪的,雖然對方當時表現的像是一副快要被嚇傻的樣子縮在角落,但在這種情況下能夠第一個找到當鋪的位置,怎么可能會是廢物?
要知道,他家離這里僅僅只有600米的距離,一路走來也遭遇了那么多風險,更別說是對方了。
所以在意識到這點之后,他就已經在心中明白了那個青年到底在心中打著什么主意,為此,他還特意的找了一個最佳的觀賞角度……
不是不說,對方絕對是個瘋子。
青年的這個做法,完全就是在賭無面掌柜不會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當鋪被破壞,會在關鍵時刻選擇出手。
這種毫不猶豫的將自己的命壓上賭桌的行為,只有純粹的賭徒才做得出。
……不過話又說回來,對方那個帆布包里面裝的東西到底是啥?
從對方當時瘋狂咳嗽且不斷的嘔吐人體器官的情況上來看,對方分明是沾上了很厲害的詛咒……話說那貨不會是把“詛咒之源”也給一并抱到當鋪里去了吧?
突然間想到某個可能,南天一臉古怪。
一個很簡單的道理,如果只是玩家自身身上中了詛咒的話,無面掌柜是絕對不會管玩家的死活的,能夠逼得掌柜出手,只是對方身上的未知詛咒還遠遠不夠資格。
那個青年,很可能是在之前的某個地方直接找到或者奪取了一個正在活躍的,強大的詛咒核心。
對方沒有能力處理它,甚至可能已經被它深度侵蝕,但他卻利用某種方法,強行將這個“活體詛咒源”帶進了當鋪。
那家伙并不是在尋求庇護來清除自己身上的詛咒,而是在利用當鋪的規則和無面掌柜的力量,來壓制他帶進來的那個詛咒源頭。
一般來說,普通玩家在遭遇詛咒后,所采取的方法多半是尋求方法壓制或者清除自己身上的詛咒,但對方倒好,直接將詛咒源頭給一窩端……哪怕這種方法會加劇自己身上的詛咒侵蝕,對方也毫不在乎。
把一顆隨時會爆炸的炸彈,硬生生塞進個“安全區”,然后賭安全區的“自凈系統”會在他被炸死前處理掉炸彈……對方這種行為已經不是用瘋狂能夠形容了,這是褻瀆規則,是赤裸裸的利用和挑釁??!
如此說來的話,也難怪無面掌柜會表現的那么憤怒了,因為對方的這種做法,無疑的是在它的地盤上拉了一泡劇毒的屎,同時還逼著它親手清理干凈……
——南天突然間有點同情掌柜的了。
同時順帶著,他在心中為那個想嘗試著撿漏的眼鏡男上了一柱香。
那個眼鏡男或許確實有點小聰明,懂得去利用規則,但對方的那點小聰明,在一個瘋狂到去挑戰甚至是玩弄規則的亡命賭徒面前,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果然,這個世界還是太危險了,根本就沒有我這種既純潔又善良的人生存下去的余地……”
回憶起那個老早就已經果斷提前離開的黑衣女子,南天頗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
……他突然間懷念起上班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