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管理研究思維的循環

1.研究流程與論文寫作

不管我們現在知不知道怎么樣去具體地做研究，頭腦中都要有個研究思維流程圖，熟悉怎樣去做假設推斷型研究，它的大致步驟是什么。這是本章的寫作初衷。當前，學術界特別強調問題導向，也就是從現象出發，因而，我們首先要能發現現象背后值得研究的問題。接著圍繞這個問題，我們還要能進一步細化并明確地指出研究的是什么與什么之間的關系，進而有邏輯地說明它們之間到底是什么樣的關系。然后我們要研究怎樣去變量測量、數據收集、數據分析和解釋結果，最后要撰寫論文，如圖1-4所示。

圖1-4 管理研究流程與論文框架的對應關系

其實，任何一篇論文都是對管理研究流程中每一步工作的匯報。引言（introduction）部分（研究動機）重在介紹如何提出研究問題，理論部分主要介紹如何構建理論框架和提出假設，方法論部分介紹樣本收集和變量定義，結果部分著重介紹數據分析結果和假設檢驗情況，討論部分說明研究的理論貢獻和實踐意義，以及研究的局限性、未來展望等。

寫論文首先需要有一個好題目。好的題目能夠引人入勝、吸引眼球，能讓讀者對論文感興趣，愿意讀下去；也能讓讀者根據題目大概猜測論文的研究主題。一般而言，有兩種設置題目的方式：其一，基于理論框架直接用概念命名，例如研究高管薪酬如何影響企業績效，那么題目就是“高管薪酬與企業績效間關系研究”；當然有的研究會考慮多個因素的影響，那就可以表述成“高管薪酬、行業競爭與企業績效”。這樣的題目很直白，一目了然，能讓讀者馬上了解論文的主要研究內容。從讀者的角度來看，能否感興趣則取決于題目中所描述的概念是否有趣。其二，采用問句的方式來設置題目，這是很好的吸引讀者注意力的方式。例如，我喜歡舉例的一篇文章的題目是“好公司為什么做壞事？”，一看這個題目就讓人感到很好奇，這個問題就吸引了讀者的注意力而使其想讀論文去找到答案。故而，就上面那個例子，我們用問句的方式來做題目，比如“高管薪酬高的公司績效一定好嗎？”這樣，直觀上就讓人感覺這個題目比前面直接陳述概念的題目要更加吸引人。當然，采取哪種方式，并不是一概而論的。

論文的第一部分是引言部分，要重點介紹：我們知道什么和不知道什么，是怎么思考并提出這個問題的。這主要對應的是圖1-1中第一步、第二步的內容。在論文寫作過程中，引言最重要。要想抓住讀者的眼球，須讓讀者在看引言時就有興趣。所以，我們又將撰寫引言稱為“抓眼球”（setting the hook）（Grant等，2011）。

論文的第二部分是理論部分，對應的是圖1-1中第三步的內容。這里有時會有一個文獻回顧環節。在這一部分，我們要陳述概念之間是什么關系、什么條件下會發生怎樣的變化，要能清楚地構建出自己的理論。

論文的第三部分主要涉及方法論部分的內容，對應圖1-1中的第四步、第五步的內容。這里主要圍繞假設部分所提出的概念關系，介紹怎樣去選擇樣本、怎樣測量變量、怎樣收集數據。

論文的第四部分就是結果部分，主要涉及圖1-1中的第六步、第七步的內容。在論文中，我們要匯報數據分析結果，并根據結果說明假設是否得到支持。

論文的最后一部分是討論部分，對應圖1-1中第八步的內容，主要是討論本研究對理論和實踐有什么樣的價值。實際上，論文撰寫就是匯報整個研究過程中每一步的工作要點。論文最后都要附上一份參考文獻，這里列出的就是在研究過程中，我們基于誰的研究來做的本研究。

當把研究成果寫出來以后，我們需要匯報給同行聽取意見，然后不斷地完善、修改，直到覺得可以投稿了。在投稿過程中我們會收到很多反饋意見，并要根據這些反饋意見進行修改，最后審稿人、編輯滿意了才能發表出來。發表出來的論文實際上就是介紹我們的研究工作，供其他學者或讀者參考、學習。如果我們的這項研究是有價值的，那么他人就愿意去閱讀，了解這個研究過程和研究發現。

2.管理研究循環

管理研究流程如圖1-5所示。

圖1-5 管理研究流程圖

在管理研究的整個過程中，思考本身是最重要的。在圖1-5中，管理研究的整個思維流程中的大多數步驟之間都是雙向箭頭，這意味著在整個研究流程中可能經常需要往復。當發現其中的某一步有問題時，就需要返回。例如，當確定研究方案后開始收集數據，但發現有些數據無法獲得時，就需要返回調整研究方案；當分析數據發現結果與假設不符合（這也是實證研究經常會遇到的問題）時，就需要回頭去檢查數據收集、數據分析有沒有問題，假設提出的邏輯是否存在疏漏等；在撰寫論文、投稿的過程中，也需要結合審稿人的評論意見修改論文，這一過程中往往還需要調整假設，重新整理數據、分析數據。

以本人2021年發表在Organization Science上的“Good Deeds Done in Silence：Stakeholder Management and Quiet Giving by Chinese Firms”為例（Wang等，2021），這項研究開展過程中就經過多次往復，其中之一就涉及變量測量方法的修改。本研究的一個難點在于如何衡量企業的“沉默捐贈”（quiet giving）。一開始，我使用企業的年度報告來獲得實際捐贈的信息，而把發布企業社會責任報告，但在企業社會責任報告中沒有披露相應捐贈信息的行為定義為“沉默捐贈”。但在論文投稿過程中，匿名審稿人指出，企業往往有多種途徑對外披露捐贈信息，不能僅僅依據企業沒有在社會責任報告中披露捐贈信息就斷定企業進行了“沉默捐贈”，還應該核實企業是否在其他渠道報道了捐贈活動。按照審稿人的建議，我修改了企業“沉默捐贈”的定義，拓展了企業披露捐贈信息的渠道，補充搜索了由企業控制的所有可能的捐贈信息披露渠道，包括公司的網站、微博等，獲得了新的數據，并重新開展數據分析和假設檢驗。這項研究在經過反復多次修改后，最終歷時四年得以發表。

當論文最后順利發表出來時，意味著一個研究項目的結束，也意味著另一個研究項目的開始。因為在開展這項研究的過程中，還能發現許多新的問題。我們做了許多關于企業慈善捐贈前因的研究。一開始，我們關注公司高管特征的影響，例如，是否有政治關聯、政治關聯的級別如何影響企業慈善捐贈行為（賈明等，2010）；或是高管團隊特征，例如，高管團隊女性占比如何影響企業慈善捐贈（Jia等，2013）。進一步將研究視角從公司內部向外部轉移，例如，媒體報道是否會影響企業慈善捐贈（Jia等，2015）。接下來，考慮到公司面對著不同的利益相關者，內部和外部利益相關者有著不同的利益訴求，那么利益相關者沖突又如何影響企業慈善捐贈（Zhang等，2020）。表1-1所示為慈善捐贈的前因研究。

除關注什么因素影響企業慈善捐贈行為以外，接下來我們繼續思考，實施慈善捐贈后，企業是否會去“說”，如沉默捐贈的研究（Wang，2021）。進而延伸出如果企業“說”的話，如何去說，即如何披露企業社會責任信息等（Wang等，2022）。這樣就能圍繞一個主題衍生出一系列的研究問題，從而能在一個領域不斷深入開展研究。

表1-1 慈善捐贈的前因研究

總體而言，研究的脈絡基本上就是這樣一個循環往復的過程。因為當我們投入某項研究解決某個問題時，還可能會發現其他問題有待進一步探討。這也推動我們將研究工作不斷推進下去，周而復始。管理研究就是這樣的循環，每天做的就是在管理研究流程中往復去做每個階段的工作。管理研究是一個螺旋式上升的過程。隨著研究工作的開展，我們也會對問題的理解更加深入，這樣才能提出一些新的問題，進而通過研究創造出更多新的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