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商會！熾焰商會！

林澤的呼吸粗重了幾分。他猛地將這本考綱解析也重重合上，兩本厚厚的書摞在一起，像兩塊冰冷的墓碑，壓在他的心頭。寒意已經蔓延至四肢百骸。連考綱解析這種官方性質的書籍都未能幸免？這篡改的范圍和深度，簡直觸目驚心！對方的手，到底伸得有多長？目的僅僅是為了利益？還是有更深層、更可怕的圖謀？

他環顧這個光線昏暗的圖書館角落。高大的書架沉默矗立，投下濃重的陰影。空氣中漂浮的塵埃在斜射的光柱里緩慢舞動。這里不再是知識的圣殿，更像是一個精心布置的認知牢籠！而他，以及千千萬萬和他一樣，指望著通過高考改變命運的普通學生，就是這牢籠里被蒙蔽雙眼、喂食著虛假養料的囚徒！

一股強烈的反胃感涌上喉嚨。他感到窒息。

“嘖，一臉踩了狗屎的表情。怎么，發現你視若珍寶的‘圣典’，其實是垃圾堆里撿來的廁紙了？”

一個帶著濃濃戲謔、懶洋洋的聲音，突兀地在林澤側后方響起，打破了死寂的沉重。

林澤身體一僵，猛地回頭。

書架形成的狹窄通道口，不知何時斜倚著一個身影。深紫色的短發張揚不羈，幾縷挑染的銀白在昏暗光線下格外醒目。校服外套隨意地系在腰間，露出里面印著猙獰骷髏圖案的黑色T恤。少年面容俊朗，卻帶著一股玩世不恭的痞氣，嘴角噙著一抹毫不掩飾的、看熱鬧似的譏笑。他修長的手指間，一枚通體漆黑、內部仿佛有暗金色流沙緩緩旋轉的金屬骰子，正被他靈活地拋接著，劃出一道道危險的弧線。

南宮烈。

林澤瞬間認出了這個在七中也算“風云人物”的家伙。家境神秘，行事乖張，成績卻詭異地名列前茅，是老師們又愛又恨的存在。此刻，他那雙帶著點邪氣的紫色瞳孔，正饒有興致地上下打量著林澤，以及他面前那兩本被合上的、如同燙手山芋般的書。

“你……”林澤的聲音有些干澀，帶著戒備。這家伙什么時候來的？聽到了多少？看到了什么？

“我什么我？”南宮烈嗤笑一聲，指尖的骰子“啪”地一聲穩穩接住。他踱著步子走過來，皮鞋踩在木地板上發出清晰的噠噠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刺耳。“看你抱著這兩本破書跟抱著金磚似的，翻著翻著臉就綠了，傻子都猜得出怎么回事。”他停在林澤桌旁，居高臨下地掃了一眼那兩本書的封面，眼神里的鄙夷毫不掩飾。

“《五年御考·三年模擬》？呵，蒼穹學府特供版？”他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肩膀都抖動起來，“就這玩意兒？里面摻的私貨，比菜市場爛葉子堆里的蒼蠅還多！也就騙騙你們這些把書當祖訓的傻小子。”他伸出手指，指尖幾乎要戳到書封上“蒼穹學府”那幾個燙金大字，“還特供？我看是特供的‘毒飼料’還差不多！”

林澤的臉色沉了下來。南宮烈話語中的刻薄和真相帶來的沖擊交織在一起，讓他胸口發悶。“你知道？”他盯著南宮烈，試圖從對方玩世不恭的表情下看出些什么。

“知道什么？”南宮烈挑眉，一臉無辜，手指一彈，漆黑的骰子旋轉著飛起，又穩穩落回掌心，“知道這些書是垃圾？這不是常識嗎？”他聳聳肩，語氣輕松得像在討論天氣，“熾焰商會那幫蛀蟲，靠著壟斷基礎教材和低階進化材料，不知道撈了多少黑心錢。篡改點數據，誤導一下未來的炮灰們，讓他們更‘合理’地去送死或者去購買他們指定的‘安全方案’，不是很正常嗎？一本萬利的買賣。”

他說的輕描淡寫，仿佛在談論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但話語里透出的冰冷現實和漠然，卻讓林澤感到一陣齒冷。這不僅僅是利益，這是拿無數御獸師學徒的前途甚至性命在鋪路！

“常識？難道就沒人管？”林澤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意。

“管？”南宮烈像是聽到了更好笑的事情，夸張地攤開手，“誰管？怎么管？證據呢？人家做的滴水不漏，查無實據。再說了，”他紫色的瞳孔里閃過一絲譏誚，“你以為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真的在乎下面這些‘耗材’用的是不是‘正品飼料’？只要整體框架不出大問題，死傷控制在‘合理范圍’內，誰會為了幾只螞蟻的冤枉路，去捅商會那馬蜂窩？”

他俯下身，湊近林澤，那張俊臉上帶著惡劣的笑容，壓低聲音：“小子，現實點吧。這個世界，從根子上就是爛的。你以為你拒絕中將、院長、家主是清高？是骨氣？在他們眼里，你不過是個不識抬舉、還有點利用價值的…倔驢罷了。”他特意在“倔驢”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帶著濃濃的嘲諷。

“不過嘛，”他話鋒一轉，直起身，拋接著骰子，目光掃過林澤緊握的拳頭和蒼白的臉，“看在你這份‘倔’得挺有意思的份上，免費送你個忠告。”他指了指林澤面前那兩本“毒飼料”，“真想靠這玩意兒考蒼穹？趁早扔垃圾堆。真想學東西…”

他下巴朝圖書館深處、那排標注著“古籍與禁書（權限限制）”的厚重鐵質書架揚了揚，那里光線更加昏暗，書架蒙著厚厚的灰塵，散發著陳舊和神秘的氣息。

“…去那里碰碰運氣。雖然大部分也是狗屁，但總比這些明著喂毒的強。”說完，他不再看林澤，吹了聲不成調的口哨，指尖的骰子化作一道黑色流光消失，雙手插進褲兜，邁著六親不認的步子，晃晃悠悠地走向圖書館出口，身影很快消失在樓梯拐角的陰影里。

留下林澤一個人，僵在昏暗的角落。

南宮烈的話像淬毒的匕首，將血淋淋的現實剖開，攤在他面前。憤怒、無力、還有一絲被看穿的狼狽感在胸腔里翻騰。他知道南宮烈說的可能接近真相，至少關于商會篡改的部分已經被洞察之眼證實。但對方那種置身事外、甚至帶著點欣賞他“困獸猶斗”的玩味態度，更讓人憋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