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稠，帶著工廠區特有的、混雜著金屬粉塵與劣質煤煙的氣息。筒子樓狹窄的窗格透出昏黃的光，像疲憊的眼睛。林澤背著沉重的書包，拖著灌鉛般的雙腿爬上吱呀作響的樓梯。鑰匙插入鎖孔，轉動，推開那扇薄薄的、隔絕不了多少噪音的鐵皮門。

“小澤回來啦？”母親從狹小的廚房探出頭，圍裙上沾著油漬，臉上是掩不住的疲憊，眼底卻瞬間亮起光，“餓壞了吧？飯馬上好！今天廠里發了點獎金，媽買了點肉，給你補補！”聲音帶著刻意拔高的輕快。

父親坐在角落的小馬扎上，就著15瓦燈泡的昏光，用纏著膠布的老虎鉗費力地擰著一截銹蝕的水管接頭。劣質煙草的辛辣氣味彌漫在不足四十平的空間里。他沒抬頭，只從鼻腔里“嗯”了一聲，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佝僂的脊背在燈光下投下更深的陰影。

桌上，一沓浸透汗水和油污的零錢靜靜躺著，是母親“摳”出來的營養費。

林澤喉嚨發緊，書包帶勒得肩膀生疼，里面裝著從“毒飼料”里淘出的“金沙”，也壓著南宮烈那番冰冷刺骨的現實。他默默放下書包，走過去幫父親扶住水管。“爸，我來吧。”

父親沒說話，只是把鉗子遞給他，布滿老繭的手在褲腿上蹭了蹭，沉默地起身去盛飯。昏黃的燈光下，父親鬢角的白霜刺得林澤眼睛發澀。

飯桌是折疊的，擠在廚房門口。一盤油汪汪的炒肉片，一碟蔫了的青菜，一盆寡淡的紫菜蛋花湯。肉片大部分被母親撥到林澤碗里。

“多吃點！學習費腦子！”母親絮叨著，“覺醒的事…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平平安安就好。高考…盡力就行。”她小心翼翼地避開了“SSS級”和拒絕巨頭的敏感話題，語氣里是強裝的無所謂和深藏的憂慮。

父親扒拉著碗里的飯粒，終于悶悶開口：“廠里老張的兒子，去年覺醒了B級，去了城東那個什么技工御獸學院，聽說現在跟著工程隊，補貼不少。”他頓了頓，沒看林澤，“你…心里有數就行。”

林澤低頭，用力扒著碗里的飯，米粒混著咸澀的滋味堵在喉嚨口。他“有數”。他有的是一條布滿荊棘、只能向前的獨木橋，和壓垮脊梁的期望。

“我…明天開始放學去‘奇珍閣’打工。”他聲音有些沙啞地宣布。

父母同時停下筷子，愕然地看著他。

“打什么工？胡鬧！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學習！”母親急了。

“缺錢跟家里說！還沒到讓你打工的時候！”父親眉頭擰成疙瘩。

“不是缺錢。”林澤放下碗，迎上父母擔憂的目光，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是去奇珍閣的材料處理區。能接觸…接觸一些基礎的進化材料實物，還有他們的內部資料庫權限。對…對理解理論有幫助。工錢是其次。”他隱瞞了洞察之眼和“毒飼料”的真相，只給出一個看似合理的理由。

父母對視一眼，沉默在飯桌上蔓延。最終，父親重重嘆了口氣：“……隨你吧。別耽誤正事。”母親欲言又止，最終只是又夾了一大筷子肉到他碗里。

“奇珍閣”第七區分店，門臉不大，卻裝修得古色古香。空氣里常年彌漫著一股混雜著干燥草藥、奇異礦物和某種獸類腥氣的復雜味道。林澤穿著不太合身的、印著“奇珍”logo的深綠色圍裙，站在光線昏暗、略顯雜亂的后院材料處理區。

他今天的任務：分揀處理一批剛到的“風滾草絨絮”一種E級風屬性材料，常用于低階風系御獸的羽毛護理或能量導流劑基礎原料。

面前是一大筐灰撲撲、帶著細小倒刺的草絮，散發著塵土和干草的味道。旁邊堆著幾個空的小型密封罐。墻上貼著一張泛黃的《基礎材料處理規范》，旁邊還有一本更厚的《低階進化材料圖鑒（內部版）》。

林澤深吸一口氣，戴上粗糙的棉布手套。他先拿起那本內部圖鑒，翻到“風滾草絨絮”條目。圖鑒上標注著標準的篩選方法：去除雜質、挑出發黑或結塊的劣品、按絨絮蓬松度和風元素微粒附著濃度分級封裝。

他放下圖鑒，目光投向筐里的草絮。意識凝聚！

嗡！

幽藍的系統界面瞬間彈出！覆蓋在視覺中的草絮堆上。冰冷的掃描光芒如同流水般拂過每一簇絨絮。

【目標：風滾草絨絮（混合批次）】

【品質：普遍低下（F-E級波動）】

【有效成分（風元素微粒）濃度：0.8%~1.5%】

【雜質含量：偏高（塵土、枯萎草莖、少量蟲卵）】

【最優篩選路徑：】

【步驟1：使用‘微風術’（低階，能量消耗極微）震蕩表層，驅離80%以上浮塵。】

【步驟2：以精神力絲線（需基礎級操控）牽引，分離附著蟲卵及枯萎草莖。】

【步驟3：感知風元素微粒自然聚集節點，優先采集節點周圍絨絮（濃度≥1.2%）。】

【警告：標準物理分揀法效率低下，且無法有效區分核心有效成分濃度！】一行猩紅小字在標準篩選方法旁標注。

林澤心頭一跳！果然，標準方法只是粗篩！而系統給出的路徑…需要操控能量和精神力？他現在連御獸空間都沒開啟，哪來的精神力絲線？微風術更是天方夜譚！

他皺緊眉頭。難道只能按笨辦法來？效率低不說，分出的材料品質也必然參差不齊。

等等…精神力絲線沒有…但感知呢？洞察之眼能看到風元素微粒的“自然聚集節點”！

他再次凝神，集中意念于雙眼。視野中，筐里灰撲撲的草絮景象開始變化。無數極其微弱、近乎透明的淡青色光點如同螢火蟲般在絨絮間漂浮、沉浮。而在某些特定的絨絮團簇中心，這些青色光點明顯更加密集、活躍，形成一個個微小的、緩緩旋轉的“氣旋”核心！

就是那里！濃度高的核心區！

林澤精神一振！他立刻放棄笨拙的手套，直接上手（戴著手套感知太遲鈍）。指尖小心翼翼地避開倒刺，憑借洞察之眼標注的“氣旋”位置，精準地捻起那些核心區域的絨絮。雖然動作生疏緩慢，但被他挑出的每一小簇，都帶著更明顯的輕盈感和微弱的能量波動。

效率依然不高，但被他分揀出的絨絮，品質肉眼可見地優于旁邊按標準方法分揀出的另一堆。

“喂！新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