鄯闡城便是后來的昆明，此城三面臨水，一面靠山，乃易守難攻之城。

大理國又以鄯闡城為東京，于此地營修宮室，大搞建設，以此地充當與大明貿易的樞紐，貨物集散之地，加之大理對手工業和商業持開放政策，故此地工商業愈發繁盛。

張鈺一人三馬，規格不比軍情極遞低，故而當夜晚間，他便來到了善闡城外。

可惜城門已經關閉，他無法進城，只能在城外找一個客棧先且住下。

馬兒跑了一路，肯定得吃點好的。

足足三匹馬，一個比一個能吃，若不是有馬五德贈與的銀子，張鈺得被他們吃破產。

客房內，張鈺拿出馬五德贈送的銀子，先前當著面沒好看，此刻一瞅才發現馬五德當真闊綽。

光是散碎銀錢估計就相當十來兩，里面還有五張二十兩的銀票，這就是一百多兩了，可以買一匹馬，這是直接送了他一輛車??！

張鈺不喜歡錢，但他喜歡花錢，有了這筆銀子，他接下就方便多了。

當夜，銀子揣懷里，懷抱倚天劍壓在銀子上，他睡了個好覺。

天微亮，張鈺便從客棧走出，馬匹依舊寄養在客棧。

時間雖早，但這個世界從來不缺為生活而努力奔波的人。

張鈺還未出客棧，外界喧鬧的人聲便已經傳入耳中，多是早起準備進城的商旅，拉著大車大車滿載的貨物，準備進城販賣。

張鈺走在街上，聽到不少地方的口音，許多他都分辨不出來具體是什么地方。

商旅單獨排隊，城門口設卡檢查，至于張鈺這種單獨帶著刀劍，頭戴斗笠，臉上蒙著粗布面紗，典型江湖客打扮的人，城門兵士卻是看也不看一眼。

張鈺隨著人流自西城門入城，隨走隨問，一路來到南城一處砌著紅土墻的民居小院，門口還長著一株樹干筆直的大樹，張鈺卻是認不出這是什么樹來。

看了看眼前的院門，城南，紅土墻，筆直大樹，一切都馬五德所說的地址對應上。

他上前敲響房門。

“誰？”里面有個略顯蒼老的聲音傳來。

張鈺道：“馬五德介紹的，找六指先生。”

片刻后，門后傳來抽門閂的動靜。

大門開后，露出一個穿著雖然不華麗，但也整齊干凈，頭發花白的老者。

老者打量張鈺幾眼，對張鈺的裝扮見怪不怪，直接轉身往院內走去，聲音傳來：

“進來吧，別忘把門關上?！?

張鈺依言而行，目光不忘打量院中情形，小院冷清，缺少些煙火氣，看樣子只有老者一人居住。

來到屋內，老者坐在一張黑木圓桌前，自己給自己倒了杯水，邊喝邊問：

“做面具的？”

張鈺道：“聽聞六指先生手藝精湛，特來求取?！?

說話間，他目光掃過老者拿著茶杯的左手，果然有六根手指，多出的那一根卻是從大拇指旁并蒂長出來的，看著并不美觀。

老者也不招呼張鈺坐下，只是道：“馬五德跟你說過我的規矩嗎？”

“一張面具五十兩銀子，再殺一個你指定的人。”

“不錯，”老者點頭，“你既然來了，那就是接受這兩個條件了？”

“可以，不過先生讓殺的人，需得有殺之的理由。”既開殺戒，張鈺便不再怕殺人，但不愿虧心。

老者轉頭打量他幾眼，隨后示意了對面的凳子，讓他坐下。

“那人強搶民女開設妓院，豪奪錢財以富家宅，壓榨農商不講仁義，夠了嗎？”

“夠了！”張鈺點頭。

“此人是誰。”

“楚威府德江城黑虎幫幫主，雷虎?！?

“黑虎幫？”

張鈺想起前幾日在德江城有朋客棧聽到的那番話。

“先生為何要殺此人？”

“他該殺?！?

六指先生看了張鈺一眼：“不敢？不敢便請回吧。”

他要人殺雷虎已不是一次兩次，但每次來人都不敢。

這不是因黑虎幫勢力有多大，也不是因雷虎武功有多高，只因雷虎背靠高家。

大理除了段氏，便數高家權勢最重。

德江城是高家人在治理，而在大理，還有一個鄯闡侯，和皇帝和鎮南王既是君臣又是好友的高升泰高府君。

招惹了高家，大理難有容身之地。

黑虎幫雷虎么……

想到那日在客棧聽到的關于雷虎的議論，張鈺心頭稍定。

此人有取死之道，武功可能還不咋滴，人又在德江城，那日既然在客棧聽到了對方的消息，這便是他倆有緣，這是天要收他，合該讓他張鈺來行俠仗義。

“沒問題，就他！”

只要對方武功不高，那就一切好說。

張鈺掏出一張二十兩的硬票放在桌上。

“這是定金，還望先生盡快將面具做好?！?

六指先生看了一眼銀票，起身走進房間，片刻后拿著一張折疊了幾層的黑布出來。

他將黑布遞給張鈺，道：“檢查一下吧?！?

張鈺以為里面便是人皮面具，心頭一喜，展開一看，里面確實有張薄薄的面具，但明顯比他的臉大上許多，不用試都知道不合適。

他正疑惑，就見老者將人皮面具取出，黑布重新折疊成長條，蒙住雙眼，系在腦后。

“來我這里做面具的人，都有麻煩纏身，不愿示人以真面目。

“老夫也沒興趣看你們的真面目，徒惹麻煩。

“這張面具是展示老夫手藝的，真正的合適的面具需得量身定做?！?

說著，老者讓張鈺取下面巾，把臉伸過來。

老者專業的行為，讓張鈺信心更增，他依言而行。

對方的手在張鈺臉上摸索，探索著輪廓五官，半晌后，心頭有了數，方才放下手來。

張鈺見狀重新戴上面巾。

目光在老者手上掃了掃，此人的手雖然因為年齡，不可避免的有皺紋堆積，但卻沒什么老繭存在，確實像是一雙手藝人的巧手。

老者取下面巾，目光也朝張鈺臉上和手上掃去，此人皮膚滑嫩細膩宛若嬰兒，當不是男子，恐是女子偽裝。

行走站立，說話腔調俱似男子，好高明的裝扮技巧。

“本依我的規矩，看見人頭之日起，方才開始制作面具?！闭f著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銀票。

“你既然行事爽快，相信老夫，那老夫便破例一回，今日便開始為你制作，二十日后，面具可成，屆時人若死了，我自會知曉，你可來取面具?！?

“好，多謝老先生，在下告辭?！?

張鈺不說廢話，事已談妥，他抱拳行禮便轉身離去。

德江城，快馬趕去，三日之內當能抵達，來回便是六日，還要看會不會在德江城逗留兩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