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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竹子渾身寶

  • 守竹人
  • 馬不菲
  • 2026字
  • 2025-06-06 22:53:42

在這片偏僻的小山坡上,除了偶爾飛過的鳥和地面上因酷熱而躁動的蛐蛐兒發出聲響外,周圍一片寂靜。

她彎腰在地上抓起一把干草,熟練地編成一個結實的圓環,用手穿過草環,以此起到保護手背的作用。隨后,她開始細心地擦拭墓碑頂端,那兒已經結成了一層厚厚的青苔。還好時間不太長,青苔只是浮于表面,她只需稍加用力,青苔就被滑落。

再厲害與光鮮的人,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都只能兩手空空,帶不走任何東西,如同剛來到這個世界一般。隨著視線明朗到模糊雙眼,再到完全明朗,蔣欣月在腦海里快速回憶了父親短暫的一生,那么多父愛如山的畫面。

眼看著父親的墓碑被打理得差不多了,蔣欣月有些氣喘吁吁坐下來,她將頭偏向一側,靠著父親的墓碑說悄悄話:“爸爸,爺爺以前給我說過,人死后會去另外一個世界。你說我們會不會在另外一個世界重逢……很多很多年以后,也許你是別人的爸爸,我成了別人的小孩……”

“爸爸,我好想你……”

“……”

悲傷到極致的人只有兩種狀態,要么怔怔呆住,仿佛世界靜止,與己無關。要么撕心裂肺,恨不得時光倒流,再度重逢。蔣欣月此刻是前者,她揉了揉眼睛,逐漸接受了父親已經離開的現實,只是不甘心的是父親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去。

隨手拾起墳頭的一個竹藝品后,她又開始喃喃自語道:“以前懷念長輩,我們總會懷著虔誠的心,買一堆香蠟紙錢。真是不知道什么時候,簡化成這種形式了,你能看到外公和媽媽做的這些東西嗎?”

太陽逐漸升起來,天氣開始變得炎熱,地上也隨之滾燙起來。蔣欣月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小蔣同學,你有東西落下了。”

蔣欣月再一次聽到了魏一那個熟悉的聲音,不確定他是什么時候跟來的,也不清楚他有沒有看到自己狼狽的一面。

她緩緩轉過身,魏一隨之遞給她一瓶蘇打水,“奶奶說這個可能是你忘記帶的。天氣這么熱,中暑了就不好了。”

與昨天的穿著不同,魏一今天特意換了一雙登山鞋,長腿運動褲和短白T恤,比起昨天偶遇農二代的影子,今天升級為知識分子了。

“只是一瓶水而已。”蔣欣月原本想說這不是她的水,但不想拒絕老奶奶的好意,于是伸出手去接了過來,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正好口渴,謝謝你。”

墓地周圍相隔不遠的竹林正在隨風搖曳,偶爾有些竹葉的光影借著風打到了父親的墓碑上,讓她覺得目光恍惚,似乎父親的影子在眼前飄過一般。

“不用客氣,你快些回去吧。天氣炎熱,特別容易中暑。”魏一輕輕聳聳肩,接著說道。

“嗯嗯,走吧。”蔣欣月對著墓碑深深鞠了一躬,“爸爸,我下次再來看你。”

說完,她跟隨著魏一的腳步,他們準備從另外一條路離開。竹藝村的習俗,上墳往來不能走同一條路,蔣欣月雖覺得這和竹藝一樣是舊時代殘留,但依然尊重這種傳統。

魏一放緩腳步,雖然他每一腳都從深草叢中踩出了一條新的路,但難免有些位置草木過于茂盛,看不清楚地面的位置。他索性撿起一根木棍,一邊用木棍在下探路,一邊時不時朝后看,看蔣欣月是否跟上。但即便如此小心翼翼,意外還是發生了。

“哎喲。”魏一聽見身后一聲慘叫,在回頭的瞬間便看到蔣欣月捂著小腿蹲了下來,表情痛苦得有些扭曲。“好疼!”蔣欣月的小腿被一根帶刺的枝干劃傷,看著有血從指甲縫里滲出。

她深吸一口氣,緊抓住魏一的胳膊。兩人肩并肩,邁著相同的步子走過了這最崎嶇的幾十米后,蔣欣月被魏一放在了樹蔭下的一塊石頭上坐著。

“還疼嗎?”魏一凝視著蔣欣月血跡還未干涸的小腿,鮮血從刺扎的傷口處滲出,格外刺眼。

“疼,主要是上大路還有點遠,等到上車回學校耽誤的時間太長了,感覺會發炎……”蔣欣月頓了頓,身體受傷她倒是不害怕,可別讓申博論文給耽誤了。但她知道這話在此處說并不合適,不然妥妥地又會被批判成學習狂。

“你等我幾分鐘。”魏一站起身來,往不遠的小竹林走去。三五分鐘后折返回來,只不過手上多了兩根竹子。

“你要做什么。”蔣欣月有些不理解,魏一不會是想著用這兩根如拇指一樣粗細瘦小的竹子給她做拐杖吧。

“而且,喏,這不就是竹子,跑那么遠……而且竹子是打算用來做什么?”明明身邊就有矗立的竹子,烈日當頭,舍近求遠,這一頓操作讓蔣欣月不明就里。

“這你就不懂了吧,竹子渾身都是寶,表面的竹青能夠消炎止疼,藥用效果可以和阿莫西林媲美。”魏一很自然地回應。

他手上沒有刀具利器,他頓了頓,把隨身的鑰匙拿了出來,借著鑰匙側面的鋒口,一點一點將竹子表皮的青層刮了下來,涂抹到蔣欣月的傷口處。

興許是心理作用,蔣欣月不得不承認,疼痛感瞬間減輕了很多,血也被止住了。

在更小的時候,蔣欣月對竹子的認知只停留在了竹筍上,但家里從來沒有買過,也沒有做過任何關于竹筍的菜。所有的嫩筍炒肉,竹筍燉雞,酸筍燒牛肉都只有在學校才能偶爾品味到。后來,外婆去世,外公和母親開始倒騰竹藝,她才知道竹子原來可以被做成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不管是眼見的,還是實際的,都能用竹子變現。

而這兩天,在奶奶家的經歷又一次刷新了她的認知。清一色的竹制家具,笛膜,到現在,魏一簡易的青皮消炎藥……

盡管感慨萬千,她仍不忘追問:“所以,小魏同學,你為什么舍近求遠,去那么遠的竹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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