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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風雨欲來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漫過屋檐時,阿靈正對著銅鏡系最后一顆圍裙扣。

銅扣與粗布摩擦的窸窣聲里,她聽見后堂傳來竹杖點地的輕響——是洪守真來了。

老乞丐今日穿了件洗得發(fā)白的靛青粗布衫,發(fā)須雖亂,眼神卻比往常亮得扎人。

他手里攥著半塊冷掉的桂花糕,那是阿靈昨夜備料時順手塞給他的?!靶⊙绢^。“他把桂花糕往案上一擱,竹杖尖敲了敲阿靈腰間的菜刀,“記得陳大夫說的話么?“

阿靈指尖頓在圍裙結(jié)上。

昨夜陳大夫咳得幾乎喘不上氣的聲音突然在耳邊炸響,連帶著紫草的苦、綠豆的腥,都順著記憶漫上舌尖。

她摸了摸胸前別著的野薄荷,葉片被體溫焐得發(fā)軟,“刀穩(wěn),火暖?!?

洪守真的喉結(jié)動了動。

他伸手要去拍阿靈肩膀,又在半空停住,改而用指節(jié)敲了敲她圍裙口袋——那里還裝著陳大夫?qū)懙慕舛痉??!拔以偌右痪?,“他聲音啞得像砂紙擦過陶甕,“無論對手耍什么幺蛾子,先摸自己的心。

心要是慌了,刀再快,火再旺,也燉不爛人心頭的結(jié)。“

阿靈抬頭,正撞進他渾濁眼底翻涌的暗潮。

她突然想起洪守真筆記里夾著的老照片:年輕的洪七公傳人站在炊煙繚繞的巷口,懷里抱著個咧嘴笑的小乞丐——那是三十年前的洪守真自己?!拔矣浵铝恕!八岩氨『赏目诎戳税?,“您...不去看看?“

老乞丐突然彎腰撿起腳邊的破瓷碗,倒扣著往桌上一放,“看什么看?

當年我在擂臺上被人潑過三回熱油,現(xiàn)在聞見花椒味還犯惡心?!八尺^身去,竹杖敲得青石板噠噠響,“趕緊走,再磨蹭日頭要曬化你灶上的花雕酒了。“

阿靈望著他佝僂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忽然發(fā)現(xiàn)他衫角沾著片新鮮的銀杏葉——今早她掃過院子,銀杏葉明明是昨夜才落的。

她低頭笑了笑,把洪守真留下的桂花糕塞進圍裙另一只口袋,轉(zhuǎn)身鎖了醉云居的門。

華山論廚的擂臺搭在北峰觀景臺。

阿靈順著青石階往上走時,遠遠就聽見人聲鼎沸。

穿西裝的、扛攝像機的、裹著繡著松鶴圖案綢衫的,擠得山道水泄不通。

有個舉著“云居必勝“紙牌的老太太沖她揮手,是菜市場賣豆腐的王阿姨;小杰舉著竹筒飯踮腳喊“阿靈姐“,竹尖上掛著的紅綢被風卷得獵獵作響。

“阿靈!“

熟悉的男聲混著松濤灌進耳朵。

阿靈轉(zhuǎn)頭,見裁判老周正站在擂臺邊招手。

老周是廚協(xié)的評委,上個月醉云居被評為“民間美食之星“時,就是他舉著獎杯笑得見牙不見眼。

此刻他手里攥著計時器,額角卻掛著汗,“那姓趙的一大早就來了,說要'先占天時',你看——“

他抬下巴指向擂臺中央。

穿月白祥云紋唐裝的男人背對著他們,手里轉(zhuǎn)著柄烏木勺。

聽見動靜,男人側(cè)過臉來,眉骨處有道淡疤,從眼角斜斜劃到下頜,倒襯得丹鳳眼愈發(fā)銳利。“阿靈姑娘?!八褳跄旧淄干弦粩R,發(fā)出清脆的響,“久仰'味覺通感'的本事,今日倒要開開眼?!?

阿靈的后頸又泛起那種涼意——和昨夜巷口的蛇蛻味不同,這次是鐵銹混著松脂的腥,像被人拿刀尖抵著脊椎。

她摸了摸腰間的菜刀,刀把上刻的“醉云居“三個字硌得掌心發(fā)疼。“趙掌門客氣?!八叩阶约旱陌盖埃邩又髁?、九味配料整整齊齊碼著,松露的香氣混著野薄荷的清苦,在鼻尖織成張網(wǎng)。

“三、二、一——開始!“

老周的哨聲剛落,趙云天的烏木勺已經(jīng)挑起塊羊腿。

他手腕翻轉(zhuǎn)間,勺柄突然爆出幽藍火光——是古武內(nèi)勁!

阿靈瞳孔驟縮,想起洪守真說過的“華山派廚武“:用內(nèi)力催發(fā)食材本味,卻也會灼傷廚師經(jīng)脈。

果然,趙云天額角沁出細汗,羊腿在火光里滋滋冒油,焦香中帶著股血腥氣。

“好個'火燎白羊'!“圍觀人群爆發(fā)出喝彩。

阿靈卻皺起眉——這股焦香底下,藏著羊腿筋膜未除凈的酸。

她抄起菜刀,刀鋒在羊腿上掠過,不是切,是刮。

被內(nèi)力灼硬的筋膜遇著鋒利刀面,像春冰遇暖陽般簌簌脫落。“阿靈姑娘這是...刮骨?“老周踮腳張望,手里的計時器差點掉地上。

阿靈沒應(yīng)聲。

她的舌尖泛起奇異的觸感:焦糊的羊脂、酸澀的筋膜、還有趙云天刻意掩蓋的——對,是馬錢子粉的苦!

她想起陳大夫說的“廚子里的毒要用廚子里的法解“,抄起案邊的紫草汁潑在羊腿上。

紫紅色汁液滲進焦痕,苦味頓時淡了三分。

“有點意思?!摆w云天的丹鳳眼瞇成線,烏木勺突然變招,在半空畫出個八卦圖。

阿靈只覺周身溫度驟降,案上的花雕酒結(jié)了層薄冰。

她反手握住菜刀,刀身貼著灶火一烤,再舉起來時,刀鋒凝著層透亮的熱霧。“廚心不是刀,是灶?!昂槭卣娴脑捦蝗辉诙呎懀㈧`手腕發(fā)力,熱霧裹著刀光劈向冰幕——

“咔嚓!“

冰幕碎成千萬片,在陽光里折射出彩虹。

阿靈趁機把羊腿推進炭爐,爐里的火本是文火,此刻卻“轟“地竄起半人高。

她想起昨夜反復(fù)練習(xí)的“炙羊“手法,左手執(zhí)扇扇風,右手用鐵簽子翻轉(zhuǎn)羊腿,油滴落在炭上,騰起的煙霧里竟飄出蜜棗和桂皮的甜香。

“要變天了!“不知誰喊了一嗓子。

阿靈抬頭,原本湛藍的天空正迅速聚起烏云,山風卷著雨絲劈頭蓋臉砸下來。

炭爐被雨水澆得噼啪響,羊腿表面的糖霜開始融化。

趙云天卻笑了,烏木勺在雨中劃出銀弧,“阿靈姑娘,這暴雨可是天助我也!“

阿靈的手指深深掐進圍裙。

雨水順著發(fā)梢滴進衣領(lǐng),涼得刺骨,可她的掌心卻燙得驚人——那是灶火透過鐵簽子傳來的溫度。

她突然松開鐵簽,抄起案板上的野薄荷,揉碎了撒在羊腿上。

清苦的香氣混著雨水、炭香、焦甜,在雨幕里漫開?!巴醢⒁痰亩垢X是熱的,小杰的竹筒飯是熱的,“她對著炭爐輕聲說,“我的炙羊,也該是熱的?!?

雨越下越大,可阿靈的炭爐卻越燒越旺。

她不知道這是“廚心領(lǐng)域“在起作用,只覺得懷里揣著團火,從胃里燒到指尖。

當鐵簽子最后一次翻轉(zhuǎn)時,羊腿表面的糖霜重新凝結(jié)成琥珀色的殼,敲起來“咚咚“響,里面的肉卻嫩得能抿化。

“上菜!“

老周的聲音帶著顫音。

評委們掀開銀蓋的瞬間,暴雨突然停了。

一縷陽光穿透云層,正照在羊腿上,琥珀殼折射出七彩光暈,里面的肉汁順著紋路緩緩淌下,滴在白瓷盤里,發(fā)出珍珠落玉盤的脆響。

“好——!“

山呼海嘯般的喝彩聲里,阿靈聽見趙云天的烏木勺“當啷“落地。

她剛要松口氣,卻見他突然從懷中掏出本泛黃的書卷。

書皮上的字跡被雨水泡得模糊,卻仍能辨認出“九陰“二字?!鞍㈧`姑娘,“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聲音里帶著瘋癲的笑,“你以為贏了?

這《九陰真經(jīng)》里的'腐心訣',??四銈兒榧业?廚心'!

交出《七公食典》,否則——“

阿靈的手指死死摳住圍裙口袋。

那里裝著陳大夫的解毒方,裝著洪守真的桂花糕,裝著昨夜筆記上那句“阿靈的廚心,是萬家燈火里的熱湯“。

她望著趙云天眼里的瘋狂,突然想起昨夜巷口的蛇蛻味——原來從那時起,這場局就已經(jīng)布下了。

山風卷著云團掠過擂臺,把《九陰真經(jīng)》的書頁吹得嘩嘩響。

阿靈的喉頭發(fā)緊,有那么一瞬,她幾乎能看見書頁里爬滿的黑字,像無數(shù)條蛇,正吐著信子朝她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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