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風雨前的寧靜
- 食典江湖,七公傳人在市井
- 銘港棉
- 1723字
- 2025-06-05 21:03:46
廚房抽油煙機的嗡鳴里,阿靈的右手腕又開始發顫。
刀背磕在青筍上的節奏慢了半拍,原本該切出的蝴蝶片裂成毛邊。
她咬了咬后槽牙,把菜刀往砧板上一按——金屬與木面碰撞的脆響里,腕骨那道舊傷正隨著灶火的熱度隱隱作痛。
這是連續第七天從凌晨四點練到深夜,她甚至能數清墻面上每道油跡的形狀。
“阿靈姐!“
木門被撞開的風卷著油腥氣撲過來。
扎羊角辮的小杰舉著個藍布包裹,鼻尖還沾著面粉,“王阿姨說你肯定沒好好吃飯!“他身后的王阿姨拎著鋁制保溫桶,桶蓋掀開時,蘿卜燉牛腩的香氣“轟“地涌滿廚房,“我今早特意多燜了半小時,湯里加了你上次說的解膩山楂。“
阿靈這才發現,自己后頸的汗已經把衣領浸成了深灰色。
她伸手去接保溫桶,指尖剛碰到桶壁就被燙得縮回來——王阿姨總說“熱乎飯才走心“,連桶壁都捂得發燙。“您倆怎么...“她喉嚨發緊,話尾被小杰塞進嘴里的糖糕堵了一半。
“還怎么?“王阿姨把她按在竹椅上,粗糙的手指戳了戳她眼下的青影,“昨兒我起夜倒垃圾,看見你廚房燈亮到三點。
這傻孩子,當鐵打的呢?“她轉身去擦灶臺,抹布擦過的地方露出原木色,“當年你在夜市蹲攤,李嬸總把鹵蛋往你碗底埋,現在輪到我們疼你了。“
小杰爬到她膝頭,肉乎乎的小手去扒她圍裙口袋:“阿靈姐藏了紅薯干是不是?
我聞見味兒了!“被他翻出半塊焦黑的紅薯干時,阿靈想起八歲冬夜,王伯把最后半塊烤紅薯硬塞進她凍僵的手里,說“趁熱吃,暖到腳后跟“。
此刻小杰舉著紅薯干蹦跳,睫毛上沾著的面粉像落了層雪。
“該補的補,該練的還得練。“
洪守真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老乞丐今天沒披破棉襖,灰布衫洗得發白,手里攥著本邊角卷毛的舊筆記。
他走到阿靈身邊,枯瘦的手指點了點她腕間:“烏頭堿遇熱分解,但火候過了頭,馬錢子堿的毒性會翻倍——你剛才控溫時抖了三回。“
阿靈趕緊抽回手,卻被他扣住脈門。“別繃著勁。“洪守真翻開筆記,紙頁間掉出片干枯的紫蘇葉,“當年洪老幫主被歐陽鋒下過七蟲七花毒,他教我用三沸三沉的法子煮解毒湯。“他抓起案上的砂壺演示,“第一沸加半錢黃連,看浮沫變成鵝黃色就撈;第二沸撒半把白豆蔻,要在氣泡剛破時投......“
砂壺里的水開始咕嘟作響。
阿靈盯著他手腕的動作——那是比她顛勺更穩的弧度,像在畫一道不會斷的線。“記住,解毒不是打架。“洪守真突然抬眼,渾濁的眼底閃著光,“是讓每味藥材都找到自己的位置,像...像你給王伯調的那碗醒酒湯。“
等洪守真回屋時,廚房的掛鐘已經敲了十下。
王阿姨收拾好保溫桶,臨出門前往阿靈兜里塞了把曬干的茉莉花:“泡茶喝,安神。“小杰扒著門框揮手,羊角辮在風里晃:“阿靈姐明天教我做糖油果子好不好?“
夜色漫進窗戶時,阿靈重新站到灶臺前。
她把洪守真的筆記攤開,用鉛筆在“三沸三沉“旁邊畫了個星號——那是王阿姨說的“要像哄小孩吃飯“的溫柔勁兒。
砂壺里的水再次煮沸,她學著洪守真的樣子撒入黃連,看著浮沫從乳白慢慢滲開鵝黃。
“嘩啦。“
瓷碗掉在地上的脆響驚得她轉身。
小杰縮在門后,手里還攥著半塊沒吃完的糖糕,腳邊是他打翻的涼白開。“我...我睡不著。“孩子吸了吸鼻子,“怕阿靈姐一個人害怕。“月光從他背后漏進來,把影子拉得老長,像株努力往光里長的小樹苗。
阿靈蹲下來,幫他擦掉膝蓋上的水漬:“怎么會害怕?“她指了指圍裙口袋,“這里有紅薯干,有王阿姨的茉莉花,還有...“她摸出木勺,“洪爺爺說,勺柄刻的字是'俠之大者,不過一箸'。“小杰伸手去摸那行小字,指尖碰到她掌心的繭,“阿靈姐的手疼不疼?“
“不疼。“阿靈把他抱上案臺,遞過塊面團,“要學揉面嗎?
得像哄小娃娃似的,輕輕揉,慢慢轉......“面團在兩人手里滾成圓,小杰的鼻尖沾了面粉,眼睛卻亮得像星子。“等打贏了,阿靈姐教你做黃蓉玲瓏包好不好?“她輕聲說,“里面要包進...包進所有暖過人心的甜。“
后半夜的風裹著潮氣鉆進窗戶。
阿靈把小杰送回隔壁王阿姨家,回來時看見灶臺上多了張紙條——是洪守真用炭筆寫的:“明早五點,我在巷口等你。“她摸了摸圍裙里的挑戰信,深綠色封皮還帶著體溫。
窗外的梧桐葉沙沙響,像在數著離亥時還有多久。
她最后檢查了一遍木勺的刻痕,又把解毒湯的藥材分量在心里過了三遍。
月光漫過案臺,照見她圍裙口袋里,半塊紅薯干和洪七公食典的藍布邊角疊在一起,投下朵模糊的花影。
有些花,確實等不及要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