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決戰前的寧靜
- 食典江湖,七公傳人在市井
- 銘港棉
- 2240字
- 2025-06-05 09:12:44
阿靈的指尖在萵筍莖稈上輕輕摩挲,葉脈的紋路透過皮膚傳來細微的凹凸感。
廚房的白熾燈在凌晨兩點半的夜色里顯得有些晃眼,灶臺上碼放整齊的河蝦正泛著青灰色的冷光,雞樅菌的褶皺里還凝著幾點未擦凈的水珠——那是她方才用軟毛刷反復清理了三遍的成果。
她深吸一口氣,胸腔里卻像塞了團浸水的棉花。
洪守真的話在耳邊嗡嗡作響:“明日'華山論廚'的賭局,歐陽家要的不只是《食典》殘卷,是要把你這三年攢的'用美食暖人心'的招牌砸個稀巴爛。“
指節無意識地叩了叩新打制的薄刃片刀,防滑紋硌得掌心生疼。
這把刀老周頭打了七遍,刀背的鋸齒在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洪守真說,切脆嫩食材時,這樣的刃口能讓斷面更利落,嚼起來“咔“地一聲,像敲開了食客的歡喜。
可此刻這歡喜卻像被揉皺的紙團,堵在她喉嚨里。
“啪嗒。“
瓷蓋掀開的聲響驚得她肩膀一顫。
轉頭時正見洪守真提著粗陶茶壺站在門口,白氣從壺嘴蜿蜒著鉆出來,在他花白的胡須上凝成細小的水珠。
老人的布鞋沾著夜市未散的油腥氣,青布衫的袖口還沾著半塊面粉——顯然是剛從樓下幫王阿姨收完蒸籠就上來了。
“喝口陳皮普洱。“洪守真把茶盞推到她手邊,粗糲的指節擦過她手背,“你這手涼得像剛從冰窖里撈出來。“
阿靈低頭看茶盞,深褐色的茶湯里浮著半片陳皮,香氣裹著歲月的陳香漫上來,像極了三年前那個冬夜。
她蹲在巷角分烤紅薯給流浪漢,紅薯皮裂開的焦香里,洪守真啃著冷饅頭說:“熱食能暖人,可暖江湖的,得是熱食里的真心。“
“那時候您說真心比什么都金貴。“她捧起茶盞,溫度從掌心往骨頭里鉆,“現在他們要的是《食典》里的'廚心',要的是能激發潛能的叫花雞、修復暗傷的二十四橋明月夜......可真心算什么?“
洪守真沒接話,反而從褲兜里摸出個油紙包。
打開時,芝麻香混著糖霜的甜猛地撞進鼻腔——是王阿姨白天炸的麻球,涼透了的外皮還硬邦邦的。
他掰下半個塞進嘴里,腮幫鼓得像倉鼠:“三年前你給我半塊烤紅薯,我嘗得出你手凍得通紅還怕我嫌涼,特意揣在懷里捂了一路。“
阿靈的喉嚨突然發緊。
那天她蹲在烤紅薯攤后,把最后半塊紅薯藏在棉衣里,等收攤時揣著溫熱的去喂巷角的老乞丐——哪知道那老乞丐是洪七公傳人,哪知道半塊紅薯能引出半部《食典》。
“食典里的菜,哪道不是從真心里長出來的?“洪守真用指節敲了敲食典殘卷,“叫花雞用泥裹住的是對饑民的心疼,二十四橋明月夜雕的是對故人的思念。
你改良的叫花雞能讓送外賣的小哥咬第一口就紅了眼,不就是因為你在泥里裹了'希望'?“
茶盞在她手里轉了個圈,水面蕩開的漣漪里,她看見三年前的自己:蹲在夜市角落支起小油鍋,炸的蘿卜糕總比別人多撒把蔥花;暴雨天給沒帶傘的食客送熱粥,自己淋得透濕還笑;后來有了醉云居,她在菜單最底下寫“免費熱湯“,給所有吃不起飯的人。
“他們要搶的是殘卷,可你手里的,是三年來一千三百二十七碗熱湯的溫度。“洪守真突然伸手揉亂她的發頂,像揉自家孫女兒,“明兒你就做'黃蓉玲瓏包'——當年黃蓉用這包子哄洪老幫主,靠的不是餡料多金貴,是知道老叫花子就愛咸甜口。“
阿靈突然笑了。
她想起前幾天試做玲瓏包時,洪守真蹲在灶臺邊指揮:“皮要薄得能看見餡,褶子要勻得像小蓮花,咬開第一口得先嘗到蟹粉的鮮,第二口才能品出蝦仁的甜——就跟哄人似的,得把真心一層層剝開給人看。“
“去把蒸籠熱上。“洪守真起身要走,又在門口頓住,“明兒要是緊張......“他摸出個皺巴巴的手帕,攤開是粒烤焦的紅薯干,“咬口這個,就當是三年前那半塊紅薯在給你撐腰。“
門“吱呀“一聲關上后,阿靈盯著那粒紅薯干看了很久。
灶火“轟“地竄起來時,她突然覺得心里那團浸水的棉花被烘干了,輕得能飄起來。
新刀在萵筍上劃出細雪般的絲,刀刃的微齒咬進莖稈時發出“沙沙“的輕響,比往日更利落。
河蝦在滾水里打了個轉,紅得像晚霞,她撈起來時特意留了尾尖的殼——洪守真說,留半片殼能讓食客咬到鮮美的瞬間,想起童年在河邊摸蝦的歡喜。
蒸籠的白氣漫上窗戶時,她又做了幾樣小點心:撒了海苔碎的芝麻餅,加了桂花蜜的紅豆糕,還有王阿姨教的糖油果子——這些是要帶給支持她的老食客們的。
夜市的張叔總說她炸的蘿卜糕最香,賣花的李嬸總把第一把鮮花插在醉云居的花瓶里,收廢品的陳伯每次都要多幫她搬兩箱食材......
“叮——“
掛鐘敲了三下。
阿靈擦了擦額頭的細汗,把最后一籠玲瓏包碼進蒸籠。
水蒸氣模糊了玻璃窗,她正想伸手擦,余光突然瞥見道黑影從窗沿閃過。
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她僵在原地,耳朵里嗡嗡響——是野貓?
可城中村的野貓哪有這么大的影子?
是收夜攤的攤主?
可這時候早該收完了。
她踮著腳走到窗邊,指尖剛碰到窗欞,黑影又晃了一下。
這一次她看清了:是個人形,穿著深色衣服,正貓著腰往廚房后巷的方向移動。
風突然大了,吹得梧桐葉沙沙響。
阿靈的后頸泛起涼意,那黑影的輪廓在樹影里忽隱忽現,像團化不開的墨。
她摸出手機想給洪守真發消息,手指卻在屏幕上頓住——老人白天忙了一整天,此刻該睡熟了。
蒸籠的氣閥“噗“地噴了聲,白氣裹著蟹粉蝦仁的鮮沖出來。
阿靈望著灶臺上碼得整整齊齊的點心,又看了眼窗外晃動的黑影。
她伸手把紅薯干揣進圍裙口袋,指腹隔著布料摸到那道焦痕——三年前的溫度,突然順著血管涌遍全身。
后巷傳來瓦片碎裂的輕響。
阿靈握緊了手里的片刀,刀刃的防滑紋硌得掌心發疼。
她望著窗外漸濃的夜色,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卻比任何時候都清晰地意識到:
明天,無論來的是誰,無論要面對什么——
她有三年的熱湯,有一千三百二十七份真心,還有半塊烤紅薯里藏著的,最滾燙的底氣。
而此刻,那道黑影正貼著后墻緩緩移動,指尖輕輕叩了叩廚房的窗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