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番外一
- 南墻白芷
- 九貓玫瑰
- 2000字
- 2025-07-03 00:03:28
君庭黃氏的崛起堪稱一部精心編織的史詩。
光緒年間,黃家先祖為避戰亂,攜家帶口逃難至江城。
衣衫襤褸的一家人起初只能在碼頭做苦力,卻在三代人的時間里,通過精心謀劃的聯姻策略,最終登頂君庭商界之巔。
黃老太爺深諳姻親為橋的道理。
當時他的長子迎娶李家嫡女時,正值李家在教育界嶄露頭角。
這場聯姻不僅帶來了豐厚的嫁妝,更讓黃家子弟得以進入江城最好的學堂。
次女嫁入孟家時,孟家已在政界小有根基,這份姻親關系后來為黃家打通了諸多商路。
孟氏確實人丁興旺,英才輩出。
從民國時期的孟昭遠出任財政廳長開始,到如今孟氏子弟遍布華立各個要職。
政界流傳著孟半朝的說法,足見其影響力之深遠。
而李家則牢牢掌控著文教命脈。
從創辦江城第一所新式學堂開始,如今華立三分之二的頂尖學府都由李氏門生執掌。
更不必說遍布全國的仁濟醫院體系,三大家族通過錯綜復雜的姻親網絡,織就了一張覆蓋商政學醫的巨網。
近三代的近親聯系,孟家,李家,黃家的孩子們,個個都是人精。
近三代以來,孟、李、黃三家的聯姻早已不再是簡單的門當戶對,而是一場精心計算的資源整合。
每一樁婚事背后,都藏著深遠的籌謀,而誕下的子嗣,更是自幼便被培養成八面玲瓏的人精。
孟懷纓是孟家最特別的表小姐。
她母親是甘家小姐,父親也是孟懷瑾的三叔。
雖算不得正經嫡系,但因生得一副江南煙雨般的容貌,又通曉四國語言,自小被養在本家。
孟懷瑾第一次見她,是在家族祭祖時。
十六歲的懷纓穿著月白旗袍站在祠堂角落,脖頸低垂的弧度像一彎易碎的瓷。
“懷瑾哥哥。”
她這樣喚他,聲音輕得像是怕驚動祖宗牌位。
那年孟懷瑾二十歲,剛從留學歸來,金絲眼鏡后的眸光微動,卻終究只是頷首,將手中的檀香折成三截。
孟家二少爺的愛意,必須像這香灰般,燃盡了也不能落在地上。
沐華庭的出現是個意外。
當初江城淪陷時,孟懷奕帶著商行伙計們轉移貨物,其中就有這個沉默寡言的年輕人。
他總穿著洗得發白的靛藍短褂,卻在槍林彈雨中替懷纓擋過流彈。
傷口潰爛發燒那幾日,懷纓守在偏院,聽見他昏迷中囈語。
“表小姐的絹帕……繡的是白梅……”
原來她遺落的手帕,被他珍藏在內袋三年。
孟家遷往邊港前夕,懷瑾在書房摔了茶盞。
“沐華庭算什么東西?也配……”
“配不配的,橫豎比近親**好聽。”
懷纓把玩著翡翠耳墜,那是沐華庭用全部積蓄買的,玻璃種里飄著血絲般的紅紋。
后來沐華庭成了孟懷奕最得力的副手,而懷纓的梳妝匣底層,永遠壓著半張船票。
有人看見啟德碼頭分別那日,孟懷瑾的大衣口袋里露出勃朗寧槍管冷光,卻最終只是將懷纓的行李箱推向了沐華庭。
其實孟懷纓是愛孟懷瑾的,可是他們的愛注定不得善終。
孟懷纓及笄那年,孟懷瑾從外國寄回一對琺瑯發簪。
匣子里壓著張英文詩稿,她躲在閨房就著煤油燈翻查字典,最后在《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扉頁找到原文。
我的愛如海淵無底,越禁忌越洶涌。
燭火爆了燈花,她慌忙合上書,卻聽見窗外傳來咳嗽聲。
孟懷瑾的身影映在雕花窗欞上,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修長,最終只是輕輕放下一盒杏仁糖。
后來孟老太爺七十大壽那晚,有人看見懷瑾跪在祠堂青磚上。
“孽障!”
藤條抽裂白襯衫的聲音驚飛檐下燕子,“黃埔云下月就來下聘,你再敢多看那丫頭一眼……”
沐華庭攥著藥箱候在廊下,聽見里頭傳來悶響。
是懷瑾的額頭重重磕在祖宗牌位前。
“孫兒愿終身不娶。”
回應他的是更狠厲的鞭打,血珠濺上詩禮傳家的匾額。
到了懷纓出嫁那日,江城下了十年不遇的暴雨。
黃家送來的十二抬聘禮里,有支點翠鳳凰步搖格外刺目。
那是三年前懷瑾在拍賣會為她奪下的,如今卻成了夫家給的體面。
沐華庭冒雨攔在花轎前,遞來一只錦囊。
里頭是懷瑾被家法打得高熱不退時,仍死死攥著的懷表。
玻璃罩內嵌著懷纓十四歲的側影,背后刻著山海可平四字,如今已被血污浸得模糊。
沐華庭因為身份卑微,自然是沒辦法阻止。
孟懷奕作為孟家未來的家主,他自然是知道這些事,但是也什么也沒說。
孟懷奕站在祠堂的陰影里,看著藤條在二次元背上抽出血痕。
老太爺的咆哮震得燭火搖晃。
“你想讓孟家淪為整個華立的笑柄嗎?”
作為未來家主,他本該上前勸阻。
就像懷瑾曾經替他擋下家法那樣。
可此刻,他只是摩挲著黃家送來的和田玉鎮紙,冰涼的觸感讓他想起懷纓昨夜跪在他門前時,月光下顫抖的肩線。
“大哥……”
她第一次這樣喚他,“能不能讓華庭帶我走?”
孟懷奕最終轉身離去,青磚地上留下半枚踩碎的杏仁糖。
那是懷瑾昏迷中仍攥在手心的東西。
其實對于權貴家庭來說,這種事情太輕松,平常了。
只是孟懷瑾的位置太關鍵,孟家那是在軍界并沒有多大的謀劃。
孟懷瑾是作為一顆釘子嵌進去的。
他終身未娶,不知道是在怪自己還是在怪當年的無能為力。
……
沐華庭娶親那日,黃家大宅送來厚禮。
新娘子是藥材鋪家的女兒,低頭奉茶時露出后頸一塊胎記,形狀恰似懷纓最愛的白梅。
洞房紅燭下,沐華庭溫柔地替她摘下鳳冠:“你很像一位故人。”
當產婆驚呼血崩時,他正坐在廂房擦拭手槍。
黃家派來的穩婆慌亂中打翻藥箱,露出半包熟悉的砒霜。
孟懷瑾一直知道,不是難產是他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