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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頭破血流

華立的慶功宴燈火通明,香檳塔折射著璀璨的水晶吊燈光。

屹南風站在人群中央,嶄新的處長制服襯得他愈發挺拔。

周圍同僚們諂媚的恭維聲此起彼伏,卻蓋不住他耳畔反復回響的那句話——

“找個會生養的女人吧。“

那夜黃芷晴說這話時,正對著梳妝鏡涂抹口紅。

艷麗的絳紅色染上她蒼白的唇,像極了他們新婚那晚被打翻的合巹酒。

她甚至沒有回頭看他,仿佛在討論明日天氣般隨意。

“芷晴,我...“

“處長的位置總要有人繼承。“

她打斷他,鉆石耳墜在燈下晃出冷光,“我不行,總得有人行。“

此刻,財政司長的千金正挽著他的手臂嬌笑。

女孩年輕飽滿的臉龐貼著高級香粉,與黃芷晴日漸蒼白的容顏形成鮮明對比。

屹南風機械地舉杯致意,酒液滑過喉嚨時嘗不出半點滋味。

“屹處長好福氣啊!“

有人撞了撞他肩膀,“聽說司長千金對您...“

客套話戛然而止。

宴會廳大門處,一襲墨綠旗袍的黃芷晴正挽著孟懷瑾入場。

她頸間那串翡翠項鏈,是上周拍賣會的壓軸珍品。

兩人走過紅毯時,孟懷瑾的手始終搭在她后腰,占有欲十足。

屹南風的酒杯突然碎裂。

玻璃渣扎進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在锃亮的皮鞋上。

司長千金驚慌地掏出手帕,他卻透過血色看見黃芷晴唇角轉瞬即逝的顫抖——

她今天涂的還是那支絳紅色。

“沒事。“

他任由女孩包扎傷口,聲音平靜得可怕,“舊傷而已。“

確實算舊傷。

心口那個為她擋刀留下的疤,每逢雨天就隱隱作痛。

如今這痛楚蔓延到四肢百骸,連呼吸都帶著鐵銹味。

宴會散場時,他在走廊拐角堵住黃芷晴。

三個月不見,她瘦得鎖骨都能盛住月光。

“上周...我相看了個女學生。“

他啞著嗓子開口,故意露出領口的口紅印,“很乖,像你從前...“

“挺好。“

黃芷晴打斷他,指尖拂過他衣領時帶起一陣戰栗,“早點要個孩子。“

她轉身走向等在不遠處的孟懷瑾,高跟鞋踩碎了一地月光,“對了,下月你升署長的調令...“

“芷晴!“

屹南風突然抓住她手腕,觸到那個熟悉的玉鐲——他們結婚時,他花光積蓄買的定情信物,“如果這是你想要的...“

“是我想要的。“

她抽回手,鎏金手包在兩人之間劃出冰冷界限,“南風,向前看。“

孟懷瑾的咳嗽聲適時響起。

黃芷晴頭也不回地離去,旗袍開衩處露出那道疤——

當年貨輪上,他情動時咬的。

屹南風站在空蕩的走廊里,突然想起他們最后的溫存。

那夜她異常熱情,在他肩頭留下深深的牙印,如今這印記上方,正烙著財政司千金鮮紅的唇膏。

原來最痛的背叛,是親手把愛人推向別人懷里。

——

雨水順著墓碑上的照片蜿蜒而下,將屹南風年輕的笑臉沖刷得模糊不清。

黃芷晴跪在泥濘里,指尖深深摳進墳前的泥土。

昂貴的羊絨大衣浸透了雨水,沉甸甸地壓在她瘦削的肩頭,卻壓不住胸腔里翻涌的血氣。

“我原打算...下個月就離婚的。“

她對著冰冷的墓碑呢喃,聲音被風雨撕得粉碎。

那封簽好字的離婚協議還鎖在孟宅的抽屜里,旁邊是屹南風與女學生的合照——

照片上的年輕人笑容溫和,眼底卻藏著化不開的哀傷。

如果沐辰逸再晚一個月動手...

如果她沒有任性招惹那個干凈的年輕人...

如果......

喉間突然涌上腥甜,鮮血順著唇角滴在白色山茶花上。

這是屹南風最愛的花,他總說像她一樣純潔。

如今純白花瓣染上猩紅,像極了他們新婚夜被打翻的胭脂。

“遺體打撈上來時,手里還攥著這個。“

身后傳來李寧屹刻意放輕的腳步聲。

一枚褪色的平安符被遞到眼前,上面歪歪扭扭繡著“芷晴安康“——

是她當年隨手賞給屹南風的,沒想到他竟貼身珍藏到死。

黃芷晴突然笑起來,笑聲驚飛了墓園里的烏鴉。

她想起貨輪上他笨拙的承諾,想起他升職后偷偷資助的孤兒院,更想起最后一次見面時,他領口刺目的口紅印——

那分明是他自己抹上去的。

這個傻子...到死都在配合她演戲。

“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嗎?“

她撫摸著墓碑上冰涼的名字,“他臨死前...還在為沐辰逸擋槍。“

李寧屹的軍靴猛地碾碎一截枯枝。

雨越下越大,沖刷著墳前新鮮的血跡。

黃芷晴緩緩摘下手上的翡翠鐲子——

這是屹南風用三個月工資買的定情信物,輕輕放在墓碑頂端。

“南風...“

她額頭抵著潮濕的碑石,像當年抵著他溫暖的胸膛,“這堵南墻...我撞得好疼啊。“

遠處傳來汽車引擎的轟鳴。

沐辰逸的黑色轎車停在墓園門口,車窗后那雙她曾深愛的眼睛,此刻正倒映著這場荒唐的結局。

黃芷晴搖搖晃晃地站起身,羊絨大衣滑落在泥水里。

她最后看了一眼照片上永遠年輕的丈夫,轉身走向孟懷瑾的車。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原來有些人,光是遇見就用盡了全部運氣。

而有些債,注定要用余生來償還。

——

暮色四合,南山的霧氣漫進露臺,將一切都蒙上朦朧的紗。

黃芷晴低頭看著膝上熟睡的孟津,少年家主的睫毛在夢中輕顫,還帶著未干的淚痕。

她伸手拂去他額前碎發,指尖觸到他眉骨處那道淡疤——

十歲那年,他為給她摘梅,從樹上摔下來留下的。

薄毯輕輕覆上少年肩頭,羊毛織物上還殘留著藥香。

她動作很輕,卻還是驚醒了淺眠的孟津。

“阿姐...“

他迷迷糊糊抓住她的手腕,觸到那串冰涼的翡翠佛珠時猛然清醒,“你又沒吃藥。“

黃芷晴倉促別過臉,可一滴淚已經落在孟津手背上,燙得他心頭一顫。

窗外,最后一縷夕陽穿過南山寺的飛檐,正照在案頭那張泛黃的照片上——

年輕的警員站在江中門口,手里捧著油紙包的糖炒栗子。

“我去熱藥。“

孟津慌亂起身,武裝帶撞翻了藤幾上的茶盞。

褐色的茶水漫過照片,將屹南風溫柔的笑臉一點點淹沒。

黃芷晴沒有動。

她望著霧氣中若隱若現的寺廟輪廓,忽然想起那個雨天。

屹南風把傘塞回她手里時,警服第二顆紐扣終于掉了。

那枚普通的黑紐扣,后來被她做成項鏈,如今正貼在心口的位置,隨著呼吸微微發燙。

夜風驟起,吹散了茶水的痕跡。

照片上的年輕人依舊笑著,仿佛從來不知道,自己會成為某個姑娘余生都跨不過去的南墻。

檐角風鈴叮咚作響。

孟津端著藥碗回來時,看見他的阿姐蜷縮在藤椅里,手中緊攥著那枚掉色的平安符,睡夢中還蹙著眉。

他輕輕跪下來,將臉貼在她冰涼的掌心,如同幼時每次做噩夢后那樣。

月光照亮了兩行未干的淚痕——一行在黃芷晴蒼白的臉上,一行在孟津染血的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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