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42章 南山別苑

南山的晨霧總是來得猝不及防。

江聽晚推開雕花木窗時,青灰色的霧氣正漫過庭院里的白梅,將整個南山寺籠在一片朦朧之中。

孟家這棟老別墅就建在寺廟前院,每日清晨都能聽見僧人們做早課的誦經聲。

“小姐,該喝藥了。“

老傭人捧著鎏金藥碗站在門外,碗底壓著一張字條——

不用看也知道是沐辰逸的筆跡。

這已經是這個月第十七張了,每一張都被她原封不動地扔進了炭盆。

“放著吧。“

她攏了攏身上的羊絨披肩,指尖碰到鎖骨處那道疤時微微一顫。

那是沐辰逸最后一次吻過的地方,如今已經結痂脫落,留下淡粉色的痕跡。

遠處鐘聲悠然響起,驚起檐下一群白鴿。

江聽晚望著那些振翅的身影,忽然看見寺廟臺階上那個熟悉的身影——

沐辰逸依舊穿著那件藏青色大衣,肩頭落滿晨霜。

他手里捧著個烏木食盒,想必又是什么稀罕藥材。

“沐督軍又來了...“

老傭人欲言又止,“這都三個月了...“

江聽晚猛地合上窗。

檀木窗欞撞出一聲悶響,震落了案幾上插著的一枝白梅。

“告訴孟津,“

她盯著那朵摔碎的花瓣,聲音冷得像南山上的雪,“再放他進來,我就搬去后山的草庵住。“

老傭人噤若寒蟬地退下。

江聽晚緩緩蹲下身,拾起那朵殘梅。

窗外,誦經聲忽然停了。

她透過窗紙看見沐辰逸的身影依然立在原地,食盒放在腳邊,呵出的白氣在晨光中漸漸消散。

南山的風總帶著香火氣,黃芷晴倚在窗邊,望著遠處青灰色的山巒出神。

手中的藥已經涼了,褐色的藥汁倒映著她憔悴的容顏。

記憶忽然閃回那個雨天——

孟家庭院里,沐辰逸渾身濕透地攔在她面前,軍裝下擺還在滴水。

他眼底布滿血絲,那是連續三天跪在孟家門口的痕跡。

“讓開。“

她當時的聲音比雨水還冷。

沐辰逸卻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阿芷,你聽我解釋——“

“解釋什么?“

她突然笑了,眼底卻結著冰,“解釋你是怎么在華江碼頭對著屹南風開槍?還是解釋你看著我不為他守寡三年時的竊喜?“

沐辰逸的臉色瞬間慘白。

雨水順著他的下頜滴落,像是無聲的淚:“可是...你不愛他。“

“我不愛他?“

黃芷晴的聲音陡然拔高,驚飛了檐下的燕子,“我當然不愛他!“

她猛地扯開衣領,露出鎖骨下方那個淡粉色的疤痕——

那是當年為沐辰逸擋槍留下的,“但我可以和他離婚,可以讓他遠走高飛!可沐辰逸,你有什么資格決定他的生死?!“

情緒太過激動,她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喉間涌上一股腥甜。

視線開始模糊,最后看到的,是沐辰逸驚慌失措的臉和孟津飛奔而來的身影。

“阿姐!“

少年家主一把將她打橫抱起,她模糊的視線里,只看到沐辰逸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最終無力地垂下。

雨越下越大,沐辰逸的身影漸漸模糊在雨幕中。

那是她最后一次見他——

那個曾經為她摘星星撈月亮的男人,那個在雪夜里抱著她說要護她一世周全的男人,最終成了她再也不想見的人。

“小姐?該喝藥了。“

老傭人的聲音將黃芷晴拉回現實。

她這才發現,手中的藥碗不知何時已經傾斜,褐色的藥汁灑在素白的裙裾上,像極了那年沐辰逸軍裝上,怎么洗也洗不凈的血跡。

窗外,南山寺的鐘聲悠悠響起,驚起一群白鴿。

……

暮色染透南山時,孟津的汽車碾著碎石路駛來。

黃芷晴倚在二樓露臺上,看著少年家主利落地跳下車,軍裝外套隨意搭在肩頭,手里捧著個精致的漆木盒——

那里面定又是搜羅來的新奇玩意兒。這三個月來,他日日如此。

“阿姐!“

人未到聲先至。

孟津三步并作兩步上樓,卻在推開露臺門的瞬間放輕了腳步。

夕陽將黃芷晴單薄的身影鍍上一層金邊,她瘦得厲害,素白旗袍空蕩蕩地掛在身上,仿佛一陣風就能吹走。

“今日感覺如何?“

他小心翼翼地將漆盒放在藤幾上,指尖碰到她冰涼的手背時微微一顫,“我帶了姑蘇新出的繡樣,還有...“

“阿津。“

黃芷晴突然打斷他,目光落在遠處山巒上。

暮色中,南山寺的琉璃瓦泛著血色的光。

孟津喉結滾動,忽然想起那日離別的場景——

雨幕里,他死死攥著她的手腕:“阿姐別走!“

回應他的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火辣辣的痛感中,他聽見黃芷晴沙啞的聲音:

“你可以狠,可以算計,但家人終究是家人。“

少年家主當時就紅了眼眶。

是啊,家人..

.這是會在他高燒時整夜唱童謠的阿姐,是手把手教他寫第一個字的阿姐,更是為他擋過父親鞭子的阿姐。

“我讓人在溫室種了白梅。“

孟津突然蹲下身,仰頭望著她,“就照你院里那株的品相找的,等開花了...“

話音戛然而止。

他看見一滴淚落在自己手背上,燙得驚人。

黃芷晴終于轉過頭來。

夕陽在她眼底燒成兩團火,卻溫暖不了那片荒蕪:

“阿津,你知道嗎?“

她撫上少年眉骨處淡淡的疤——

那是十歲時他為她摘梅摔的,“我寧愿你永遠是從前那個,會為一只傷雀掉眼淚的孩子。“

晚風驟起,吹散了漆盒里飄出的繡線。

孟津突然將臉埋進她膝頭,軍裝肩章硌得她生疼。

“阿姐...“

少年聲音悶悶的,“我明天...帶糖炒栗子來好不好?“

就像小時候,每次惹她生氣后那樣。

黃芷晴望著天邊最后一縷霞光,輕輕摸了摸他的發頂。

遠處鐘聲悠悠,驚起滿山飛鳥。

在這須臾的溫情里,他們心照不宣地假裝——

假裝那些血腥與算計都不曾存在,假裝他們還是梅樹下分食糕點的姐弟。

少年眼下濃重的青黑——

這些日子他既要周旋軍政廳,又要日日來南山陪她,著實累得不輕。

“你該回去休息。“

暮色漸沉,最后一縷霞光透過紗簾,在黃芷晴蒼白的指間流轉。

她感受到膝上少年緊繃的肩背,像只隨時會驚飛的雛鳥。

“阿姐,你愛過屹南風嗎?“

孟津的聲音悶在她裙褶間,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他記得那年黃芷晴穿著大紅嫁衣,在祠堂跪了整夜;

也記得她后來冷眼看著屹南風找情人時,指尖掐進掌心的血痕。

黃芷晴的手懸在半空,許久才落回他發間。

“愛?“

她輕笑,眼底泛起霧靄,“當年我嫁他,不過是為了逃離孟家的掌控。“

窗外的白梅被風吹得簌簌作響,像極了新婚時,屹南風緊張到發抖的手指,“他待我極好...好到讓我愧疚。“

孟津抬起頭,看見她唇角浮起一絲苦澀的弧度。

“所以我逼他...“

黃芷晴望向遠處的南山寺,那里正亮起長明燈,“想著若他有了子嗣,將來我走時,他總不至于太難過。“

話音未落,孟津突然攥住她冰涼的手。

少年掌心滾燙,帶著薄繭的拇指摩挲著她腕間淡疤——

那是當年為屹南風擋酒時,被琉璃盞劃傷的。

“那沐辰逸呢?“

他聲音發緊,“阿姐愛他嗎?“

露臺突然陷入死寂。

黃芷晴抽回手,攏了攏滑落的披肩。

夜色中,她脖頸處的吻痕早已消退,可沐辰逸咬在那里時的戰栗,卻仿佛刻進了骨髓。

“去給我取件外套吧。“

她最終只是這樣說。

孟津望著她逆光的側臉,忽然明白了——

有些答案,連月光都不忍照亮。

主站蜘蛛池模板: 东兰县| 万山特区| 金塔县| 嘉善县| 江山市| 玉林市| 辛集市| 泸西县| 阿尔山市| 巴林右旗| 博乐市| 上饶县| 定边县| 福贡县| 临泽县| 闸北区| 大渡口区| 察雅县| 建湖县| 重庆市| 鹤壁市| 精河县| 安顺市| 洪湖市| 商都县| 汶上县| 民丰县| 遂平县| 甘谷县| 江门市| 苗栗县| 馆陶县| 彭州市| 桐城市| 新沂市| 大埔区| 师宗县| 静海县| 福清市| 揭东县| 集贤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