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一聲輕響，房卡剛刷開條縫，身后就傳來一串又急又重的高跟鞋跺地聲，夾雜著章若南壓著嗓子、帶著火氣的抱怨：

“沈硯！你屬兔子的啊溜那么快！

留我一個人在那兒踩著高蹺當花瓶，腳都快斷了！”

她幾乎是撞著他后背擠進門的，反手“砰”地甩上門，背靠著冰涼的門板就開始往下出溜。

那雙價值不菲的Jimmy Choo被她用腳尖胡亂一蹬，像甩掉兩個燒紅的烙鐵，

“啪嗒”兩聲歪在地毯上。

她光著腳踩上柔軟的地毯，舒服得長長“嘶”了一聲，整個人順著門板滑坐到地上，昂貴的禮服裙擺堆在腳邊，毫不在意。

“這破鞋！好看是真好看，上刑也是真上刑！還是平底鞋舒服呀！”

沈硯剛把帶著夜風涼意的西裝外套掛好，襯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線條流暢的手腕。

聞聲回頭，暖黃的玄關燈光下。

她蜷坐在地上，精心打理過的發型亂了，幾縷碎發黏在汗濕的額角，晚宴上無懈可擊的妝容也蓋不住眼底真實的疲憊和煩躁。

他手里拎著一個印著老溫州餛飩鋪的普通塑料打包袋。

一股混合著魚鮮、紫菜和淡淡醋香的溫熱氣息瞬間彌漫開來，霸道地沖散了室內冷冽的雪松香和她身上殘留的昂貴香水味。

“喏。”他把袋子往她旁邊的地上一放。

章若南鼻子猛地吸了兩下，眼睛瞬間亮了，

像餓了三天的貓：“魚丸湯？！你怎么知道我餓死了！”

她扒開袋子往里看，確認了那熟悉的粗瓷碗和浮著的翠綠蔥花、嫩黃蛋絲。

臉上立刻炸開一個大大的、毫無形象可言的驚喜笑容，

“沈硯！你終于干了件人事兒！知道我現在就吃點熱乎的！”

抱怨瞬間蒸發，她掙扎著想站起來去餐桌，結果腳腕一陣鉆心的酸軟，

“哎喲”一聲又跌坐回去，疼得齜牙咧嘴。

忍不住伸手去揉捏自己那明顯泛紅發脹的腳踝和小腿肚。

沈硯沒說話，走過去，彎腰，手臂穿過她的膝彎和后背，直接把人打橫抱了起來。

動作不算多溫柔，但穩當有力。

章若南低呼一聲，下意識摟住他脖子。

臉頰蹭到他解開兩顆扣子的襯衫領口，能聞到他身上清冽的須后水和一絲極淡的煙草味。

“喂！放我下來！我能走…”

她抗議的話沒說完，就被穩穩當當地放進了客廳寬大沙發的正中央，深陷在柔軟的靠墊里。

“坐著，別動。”

他命令道，把溫熱的魚丸湯碗塞進她手里。碗壁的熱度熨帖著冰涼的手指。

章若南捧著碗，也顧不上燙，先湊近深深吸了一口家鄉的鮮香氣，這才舀起一顆雪白Q彈的魚丸小心吹著送進嘴里。

她滿足地瞇起眼哼哼：“唔…活過來了…你是不知道，那種場合，端著香檳到處走，還得保持微笑，跟人談笑風生。

肚子餓得咕咕叫，還得假裝不食人間煙火！簡直反人類！”

她一邊小口吸溜著湯，一邊用沒拿勺子的那只手，隔著光滑的禮服面料，用力揉捏自己酸脹的小腿肚和腳踝，秀氣的眉毛擰在一起，“嘶…這腿感覺都不是自己的了。”

沈硯在她旁邊的單人沙發坐下，給自己倒了杯冰水，目光落在她揉腿的動作上。

她揉得很用力，指尖在光滑的肌膚上按出深深的凹陷，顯然是真難受。

他放下水杯，沒說話，直接傾身過去。

溫熱干燥的大手不由分說地覆蓋在她還在用力揉捏小腿的手背上，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把她的手移開。

“哎？”

章若南含著半顆魚丸，愣愣看他。

沈硯沒看她，掌心直接貼上了她微微發燙、明顯緊繃的小腿肚肌膚。

他手指修長有力，指腹帶著薄繭，力道沉穩而精準地從她酸脹的腳踝后側跟腱開始。

沿著小腿肚鼓脹的肌肉線條，一下一下，沉穩地向上推揉。

那手法帶著一種純粹的、解決生理不適的專注，不輕佻。

卻帶著一種奇異的掌控力，精準地按壓著酸痛的肌肉群。

“唔…”章若南猝不及防地哼了一聲，那點酸脹感在他手下先是變得更清晰，

隨即是驚人的舒緩和放松感蔓延開來，像一股暖流驅散了緊繃的疲憊。

她下意識地想縮回腿，卻被他另一只手輕輕按住了膝蓋。

她放棄了抵抗，身體軟軟地陷進沙發靠背里，捧著魚丸湯的碗，眼神有點飄，臉頰也莫名有點熱。

這感覺…。比剛才杜邦的公開背書還讓她心跳不穩。她只能低頭猛喝湯，掩飾那點不自然。

沈硯垂著眼，指腹感受著她小腿肌肉從僵硬到一點點放松下來的變化，動作沒停。

空氣里只剩下她喝湯的細微聲響和他指腹摩擦過細膩皮膚的沙沙聲，

混合著魚丸湯的香氣，有種奇異的居家的親密感。

“你溜那么早…就為了買這個？”

章若南終于找回了聲音，用勺子攪著碗里的湯，裝作不經意地問，眼睛卻偷偷瞟著他專注的側臉。

“透氣。順便。”沈硯言簡意賅，手下力道沒變，大拇指正按壓在她腳踝上方一個特別酸的點上。

混合著魚丸湯鮮香的氣息，營造出一種奇異的帶著體溫的居家氛圍。

沈硯言簡意賅，手下力道沒變，大拇指正精準地按壓在她腳踝上方一個酸脹的穴位上。

“嘶——你輕點！”

章若南痛呼一聲，隨即又被那按壓帶來的強烈酸爽緩解感弄得舒服地長嘆，

“沈硯你這是不是打擊報復？嫌我話多？”她故意呲牙咧嘴。

沈硯抬眸瞥了她一眼，手下力道果然放輕了些，但位置更刁鉆，揉捏得更深入。

“嘻嘻，這下舒服多了。”她輕輕的喝了口湯，露出一個享受的表情。

不過想到沈硯前幾天和蔡浩禹去上戲附中的事情，

“這次出門你總不會還能遇到漂亮的小姑娘吧。”章若南調侃的問過去。

“如你所愿，還真遇到個小冒失鬼。”他手上動作沒停，開口。

“嗯？！小冒失鬼？”章若南立刻豎起耳朵，八卦雷達全開，連他放在腿上的動作都忘了，

“展開說說？多大了？漂亮嗎？”她問“漂亮嗎”的時候，尾音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揚，勺子也停了。

“應該是上戲的學生吧”沈硯語氣平淡得像在說天氣，“走路不看道，跟同伴打鬧，一頭撞我身上，勁兒挺大。”

“撞你身上了？！”章若南差點被魚丸噎住，眼睛瞪圓了，隨即是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

“哈哈哈！讓你走路跟個移動冰山似的！肯定是氣場太凍人，把人家小姑娘嚇懵了。然后呢？”

她笑著，心里那點微妙的警報卻悄悄拉響了一格。撞上了？什么姿勢？貼得近嗎？小姑娘什么反應？上戲的姑娘應該挺好看的吧？

上戲的？上戲的女學生？警報突然拉到最高!

她放下勺子看著沈硯直接問，“不對不對！沈硯你怎么出去一會都能碰到上戲的啊，你是在拍偶像劇嗎，每天都在偶遇？!

“章若南你這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沒你說的那么夸張，就是在路上碰到兩個打鬧的姑娘而已。”沈硯看她反應這么激動，停下動作。伸出手點了點她腦袋。

不過想起路燈下那張驚慌失措、急得快哭出來、一個勁兒道歉還要看他撞壞沒的臉，沈硯嘴角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章若南連忙擺動身體躲過，“呀！沈硯你討厭，快去洗個手。”

她連忙起身推著他去衛生間.

“沒事，又不臟，”沈硯沒搭理她。

她動作沒停，一邊使勁一邊說著“快去快去，你快去啦！”

“哎知道了，我去我去，別推了，你坐下休息吧。”沈硯回身將她按到沙發上，然后轉身去了衛生間。

沈硯很快回到客廳，看到的是章若南正蜷在沙發上，雙手環抱著略顯瘦弱的身軀。

看到他，章若南眼神一亮，用手拍打著左手邊，

“沈硯沈硯，你快來。坐這兒，再跟我說說后面怎么樣了唄，后面都發生了什么，撞到你之后怎么了？

坐到她身邊后，她自然的靠在他的肩膀上，沈硯調整了下姿勢環住了她，讓她靠的更舒服些。

然后講述后面的事，“后面就是她就是慌得不行，發現我表帶好像刮了一下，臉都嚇白了。

然后非要拉我去亨得利修表，還一本正經告訴我那兒收費可能不便宜。”說這些時候的語氣，難得帶了點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揶揄。

“噗！你不會真讓人家小姑娘去修了吧”，聽完后她心里那點警報徹底解除了。

這聽起來完全就是個懵懂迷糊實誠的學生妹，跟她這種能讓沈硯主動帶宵夜回來還有按摩服務的，根本不在一個層面，一絲優越感油然而生。

“沒，張恪處理了，后面也沒其他你想的什么復雜劇情。”沈硯沒怎么在意這件事情，直接說完打斷了身邊章若南的腦補。

兩人順著剛才的話題簡單聊了幾句后，就聽到她狀似無意地提起，帶著點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試探，

“誒，說起來，之前聽陳默提過一嘴，你家小吔同學那幾個室友…是不是給她建了個什么…守護群？叫‘守護全世界最好的吔崽’？”

她語氣盡量隨意，像聊八卦，“現在小姑娘追星應援那套都用自己室友身上了？還拉上陳默當‘臥底’？夠可以的啊！”

她想象著那個群里熱火朝天討論沈硯行程的樣子，心里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意又冒了個小泡泡。

她能猜到那個群是干嘛的——時刻“監控”著沈硯的動態，確保她們的“吔崽”安心。

這種明目張膽的、帶著青春莽撞的在意，是她章若南永遠不會有的。

她有自己的驕傲和方式，但偶爾…也會覺得那種純粹直白的關注，有點刺眼。

沈硯抬眸，看著她，眼神深潭似的，仿佛能看穿她那點小心思：“陳默話多。”

他沒接關于群的具體內容，但也沒否認群的存在，只是自然地終結了這個話題，然后開口，

“殺青的時候，提前跟我說。”

“干嘛？沈顧問要親自蒞臨指導？”章若南迎著他的目光，毫不避讓。

“吃飯。慶祝。”沈硯言簡意賅，“王寶和？還是綠波廊？蟹粉豆腐，醉蟹。”

他直接給出幾個上海本地符合時令的頂級選項，精準狙擊她的喜好。

章若南眼睛“噌”地亮了，剛才那點小酸味被頂級蟹宴的誘惑驅散：“王寶和！我要吃禿黃油撈飯！

還有熟醉蟹！要大閘蟹！說定了啊！”

她瞬間滿血復活，仿佛已經看到了滿桌金黃的蟹膏蟹黃，

“敢放鴿子我跟你沒完！”

“嗯。”

沈硯應了一聲，看著她瞬間被美食收買、眼里只有螃蟹的樣子，嘴角幾不可察地彎了一下。

他站起身，“我洗個澡。你…”他指了指她臉上殘存的精致妝容和身上皺了的禮服，

“收拾一下。早點睡，明天有戲。”語氣是難得的平和，甚至帶點家常的叮囑。

“知道啦知道啦！啰嗦！”章若南揮揮手，像趕蒼蠅，但嘴角是翹著的，

“快去洗你的澡！一身煙味酒味還有…嗯…不知道哪位名媛蹭的香水味！難聞死了！”她皺皺鼻子，一臉嫌棄。

沈硯懶得理她，轉身走向臥室。

聽著浴室門關上，隨即傳來隱約的水聲，章若南才徹底放松下來，把自己更深地陷進柔軟的沙發里。

腳踝和小腿被他按過的地方還殘留著舒適的暖意和微微的酥麻感，那點被高跟鞋折磨的痛苦大大緩解了。

她抬起自己的腳看了看，燈光下，腳型優美，只有腳踝側面那道被帶子勒出的紅痕格外醒目。

累，是真的累。

但…今晚值了。杜邦的背書，張宇那句“很有故事感”的評價，一碗熨帖到心里的家鄉魚丸湯，

一場意料之外卻極其解乏的“資本家按摩”，還有一頓寫在未來的、金光閃閃的王寶和蟹宴。

她拿起手機，屏幕亮起，微信置頂除了家人和經紀人林靜，就是那個被她備注為“金主爸爸陰晴不定但管飯”的對話框。

她看著那個備注，無聲地笑了笑。

至于那個“守護全世界最好的吔崽”群…章若南撇撇嘴。一群小丫頭片子。

她有自己的路要走，有她的戰場要拼。

沈硯是她的階梯，是她的底氣，是她疲憊時可以暫時停靠的港灣，但不會是她的全部。

聽著浴室傳來的水聲，困意如潮水般涌上。

明天他就要飛回BJ。想到周吔，心里那點小酸泡又冒了一下，但很快被壓下了。

而她，還要繼續在上海，在那個叫《悲傷逆流成河》的故事里沉浮，直到殺青那天，用最好的狀態，去赴那場金燦燦的蟹宴。

路還長著呢。

她閉上眼，蜷進沙發里，鼻尖仿佛還縈繞著魚丸湯的鮮香，和小腿殘留的屬于他的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