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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病翁無力矣

“按公子先前所約定之數目,此批暗中轉運出陵寢之財寶,已分別于武昌、長沙二府暗市置換。”

“合計賣得通寶三萬四千余貫,銀錠一萬九千余兩。”

“出手之前,皆按公子吩咐,重新換購為絲綢、瓷器及古董書畫等物件,以此洗掉來源。”

“除上下打點花銷以及公子先前承諾救濟本地斯民所用之外,另于各州府換購一十七間鐵匠鋪子。”

“按公子之要求,已借原主之渠道雇傭民夫幫工,并往南方諸省采購各類礦石原料,不日就將分批運回。”

“其余已假托虛名,押解護送至鳳陽府存入當地錢莊,留作公子后續使用。”

朱常瀾對照著魏郎中懷中所帶謄抄賬目一一確認。

其上所記之款項支出。

與被他派至魏郎中身邊的三名毀容割舌之前儀衛。

先前回稟密奏的情況基本一致。

“辛苦了,為確保行事周密,陵寢財寶倒賣一事,只能由你們幾人處置。”

“王陵之中財寶、古物甚多,這回所賣之物大抵只有襄簡王陪葬之物十分之一不到。”

“這批買賣得手后,暫且先停上個月余,等周邊暗市將這批貨吃得差不多后,再籌措下一批倒賣之物。”

大致翻閱完畢后。

朱常瀾起身將謄抄賬目撕碎,并丟入銅盆之中以火燒盡。

等待紙張焚毀之余。

魏郎中又上前講起了其他一些,需要朱常瀾發話定策之事。

“首先是救濟外籍流民一事,最近因戰事頻發,并偶有建奴入關劫掠,北方各地多有百姓逃難至此。”

“雖說王莊已經挑選安置了一批作為佃戶,但流民數量實在太多。”

“除去這幾日自行離去、趕到其他州府乞討者,仍有一萬之眾聚集于城外山林之中。”

朱常瀾一邊聽著,一邊隨手撥弄盆中碎紙,以令其充分燃燒成灰。

“....你這邊還能再收多少人?”朱常瀾問道

“公子是何意?”

“若是按先前議定之策,假借襄水民之名號,于周圍各府縣建立分行,你估算還需多少人手?”

魏郎中沉思片刻,而后幽幽答道:“人手自然是越多越好,可公子不要忘了,小老應承的只有本地斯民事務,超出界限的話,請恕小老力有不逮。”

“這點無妨,委托你重塑本地市井秩序,已經實屬不易,其余各州府我自會另尋人物負責,只是這篩選入行之人,還需郎中先生多多費神。”

話至一半,見腳下銅盆之中碎紙皆已焚燼。

朱常瀾轉過身來直視魏郎中。

以一副不容拒絕的神態繼續說道:

“先前郎中先生說城外流民眾多,除去一路躲避天災人禍的普通百姓之外,其中還藏有眾多闖賊細作。”

“若是任由其人在襄陽四周打探,教闖賊探得各地虛實,將來只會令兵禍重臨本地。”

“故而無論是幫我料理未來之事也好,還是說出于護佑本地百姓免遭兵禍也罷。”

“都需先生再勞神些許,以襄水民之諢號,仔細篩查、招攬一些城外流民,確保能用之人應收盡收。”

“而后我便可委托本地衛所,將其余閑雜人等驅趕至周圍府縣,以免耽誤后續大事。”

見朱常瀾態度如此明確。

魏郎中也不好再推辭什么。

只能在應承之余,又似旁敲側擊地回問道:“若是這般,那其他被公子驅趕的流民百姓,就只能聽天由命?”

“能救者我自然盡力去救,對于超出能力范圍內的則一概不留,以免給自己背上道義包袱。”朱常瀾無比鎮定地說道,“就像先生所說,力有不逮,故只能如此行事。”

咚——咚——

兩聲距離稍遠的敲擊聲自廂房門外響起。

朱常瀾知道,這是他安排在樓梯口的儀衛在提醒他,楊督師召集時間將至,還請速速移駕。

“還有其他事宜嗎?”

魏郎中見朱常瀾將行,連忙繼續說道:“還有一事,先前因家中欠債而逼良為娼的一些農戶女子,身上淫疾已由各坊醫官診療痊愈,其人也不愿留在城中,欲回鄉自謀生路,不知公子有何安排?”

“入了娼妓賤籍,官府那邊不會再給放籍,回鄉只怕會被好事者霸凌欺辱。你且問其人是否有自愿嫁為王府佃戶之妻者,而后列個名單給我,我再去佃戶之中,尋些知曉其人遭遇仍自愿迎娶者,待其成家之后,再著人教些手藝,好好當個相夫教子操持家事的尋常女子。”

久知坊間私妓遭遇的魏郎中,聽得朱常瀾所說方法后,不由得感到一陣欽佩,主動作揖行禮道:“公子此法甚善,小老代一眾小娘子先行謝過!”

“不必謝我,其人若愿意自救,我自是也愿相助一二,更遑論此救護、改造娼妓女子之理念,亦是我從他人處學來的。”

“值此世道,卻能有此等不分貴賤之天下大同胸懷,不知啟發公子者是何等人物?”

見這位郎中面色認真之模樣。

朱常瀾考慮片刻后,緩緩回答道:“.....先生名諱不便提及,且我現在也沒資格去提他。”

這倒不是朱常瀾自謙。

與那場充滿理想主義浪漫的娼妓改造運動相比。

朱常瀾的出發點。

單純只是想通過解救那些遭大戶脅迫,而被迫自墮為娼妓的農戶女子。

來換取周圍百姓對本地政權的信賴,進而避免日后闖軍南下攻城時,出現李自成振臂一呼,周圍各縣百姓就蜂擁而至“迎闖王”的窘迫局面。

畢竟老百姓是很容易滿足的。

只要能讓他們感受到這日子確實是在一天天變好。

讓絕大多數老實人吃得飽、穿得暖、活得有尊嚴。

就足以化解掉民間的絕大多數起義勢力。

..............

如是這般。

暫時辭別魏郎中后。

朱常瀾在數名隨身儀衛的護送下。

故意提前大約半個時辰,來到被楊嗣昌臨時借用為督師行轅的樊城縣衙。

“世子殿下到!”

等待通稟之余。

朱常瀾暗自看向周圍。

這些跟隨楊嗣昌轉戰湖廣、川蜀各地的精銳官軍將士。

對待自己時卻滿臉戒備之神色。

“還在提防我嗎?”

“這楊嗣昌先前應該已經收到了朝廷的回函,沒想到還是沒能打消其人顧慮。”

“不得不說,這個楊肥翁還是有些眼力見。”

腹誹之余。

楊嗣昌派出左右親信。

親自來到行轅門口迎接朱常瀾入內議事。

五月中旬。

因張獻忠大勢已去。

且麾下左良玉、賀人龍二將相繼被朝廷另行傳召。

身患重病的督師輔臣楊嗣昌,不得不將剿滅獻賊的收尾工作,交由各地兵備道自行處置。

而后率領麾下親信、護衛以及督師行轅直屬營兵回師襄陽。

可還沒等楊嗣昌休養幾日。

他就從府縣各官的態度、王莊耕地違規擴圍的等細節之中。

察覺出了襄藩在本地官府影響力急劇增強。

其人先是向朝廷密奏,請求圣上降旨徹查。

而后又主動搬遷行轅,來到樊城縣衙之中。

期間。

楊嗣昌屢次召集府縣主官議事。

并借機邀請朱常瀾代表襄王本尊蒞臨旁聽。

以此觀察本地府衙,是否按照朝廷舊制,嚴格記錄襄藩無奏離城特權的使用次數。

可一連多次下來。

別說記錄朱常瀾離開襄城的次數。

本地知府衙門就連提醒世子殿下都不敢。

除了張克儉偶有微詞并會借機發作一番之外。

其余各官一見到世子殿下。

便是一副“幼鼠見老貓”的神態,甚是懼怕。

作為一名久歷宦海、極擅黨同伐異手段之人。

以“肥翁”為謙稱的楊嗣昌。

自是一眼看出來,這位世子殿下恐怕暗中使出了某些手段。

直接拿捏住本地府縣二級衙門主官的命門!

“卑職迎接來遲,還請殿下恕罪!!”

稍稍等了有半刻鐘之久。

負責值守看護楊督師行轅大營,且曾在本地官紳沖擊府衙時,與朱常瀾有過一面之緣的游擊將軍黎民安姍姍來遲。

其人主動上前請罪,而后趕忙領著朱常瀾趕赴縣衙議事堂。

剛一入內。

朱常瀾就察覺到席上眾官滿臉不自然的神情。

稍稍往兩側屏風之后看去。

還能瞧見一眾兵士正手忙腳亂地收撿著什么東西。

“想來是瞞著我偷偷議論了什么事吧,看來我特意提前過來還算是來對了。”

“楊嗣昌不愧是中樞老臣,拉一派防一派的手段確實可以。”

“可惜的是,一來其人身患重病,沒有多少精力能繼續與我纏斗下去。”

“二來,只要我能如期完成皇帝內帑提供足夠的貢米分成,諸多事務朝廷也會對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畢竟,這個郭承昊還在這里,楊嗣昌先前參我的所有折子,都被他暗中駁回了。”

想到這里。

朱常瀾故意停在原地整理衣冠,而后遙遙朝著席間正位拱手作揖道:“難得上差也來此處參與議事。”

“世子殿下折煞卑職了,奉圣命在此監事停留,平日里空閑的緊,故而來此閑逛一二。”

郭承昊看著朱常瀾故意停留門外而不入堂眾。

自是明白這位世子殿下想要借機殺一殺這位楊肥翁的威風。

故而連忙故作興致缺缺之態,主動起身離席。

在錯身經過朱常瀾身邊時。

郭承昊倒是別有深意地與世子殿下附耳道:

“先前所分之份額,圣上很滿意,還請殿下近日再設法多多擴圍。”

“若是日后成效顯著,圣上或有其他要務委任于殿下。”

聽得此言,朱常瀾自是連忙側身作揖,假作迎送上差同時輕聲說道:

“能為圣上分憂,乃是臣等榮幸!”

不過在心里,朱常瀾卻是暗自腹誹道:

獅子身中蟲,自食獅子肉,要的就是這效果!!

待上差離去。

朱常瀾又是緩緩轉身,而后肅立于議事堂外,毫無入門之意。

周圍一眾府縣官員見狀。

連忙行舉臂齊眉之揖禮,而后歉身彎腰,以示恭迎世子殿下參與議事。

畢竟。

自朱常瀾暗中扶持的襄水民,殺退坊間各大打行之后。

其眾手里的造冊賬本,自是也被朱常瀾一舉繳獲。

多虧這一意外收獲,讓朱常瀾握住了多位官員,暗中參與各類腌臜臟事事的證據。

諸如圈養孌童、拐賣雛妓、縱兇殺人等等可謂數不勝數。

加上先前平康坊得來的強掠百姓田地之名單。

有此等重量證據。

以及知府王承曾的全面倒戈。

朱常瀾自是成功實現了本地大部分官員的人身脅迫。

“咳....咳...”

見這位世子殿下不怒自威之氣場。

楊嗣昌自是明白。

這位殿下定是察覺到自己借機提早開始議事,旨在錯開其人暗中謀略個別事宜。

故而就著這督師行轅,迎駕遲緩,有錯在先。

想就此折騰他楊嗣昌一番,再順道敲打府縣各官。

礙于皇親貴胄之禮節。

楊嗣昌亦是只得拖著病重身軀,從座椅之上歉身站起。

而后又拖著肥胖衰老的身軀。

顫顫巍巍地行至議事堂正中,面朝朱常瀾行禮告罪道:

“卑職迎接遲誤,還請殿下寬恕!!”

說完。

楊嗣昌還煞有其事地重咳幾聲。

以此告訴朱常瀾自己身體病重,見好就收。

“可惜了,你要是沒患病的話,或許還真能跟我好好斗上一斗。”

腹誹之余。

朱常瀾連忙快步入內。

假意攙扶著楊嗣昌,一口一個督師輔臣乃國之柱石,送其人返回席間次位之上。

而后。

朱常瀾便是自行落座于主座之上,環視著周圍府縣各官。

“咕.....”

迎著世子凌厲的眼神。

其中一位暫代知縣參與議事的縣丞,緊張之中下意識地重重吞咽了一下口水,引得周圍各官競相側目。

不過還未等眾人駁斥其人尊前失儀。

忽而聽見行轅之外傳來一聲無比急切的通稟:

“五百里軍情寄遞!”

“速速拿來!”

面色慘白的楊嗣昌,顫顫巍巍地從支起半個身子。

而后從單膝叩呈的行轅值守手中。

拿過已然有些發皺,且沾滿遞送軍士汗漬的信封

撕拉一聲。

待楊嗣昌撕開信封,取出其中紙張,仔細閱讀軍情內容后。

本就為受盡病痛折磨、面上毫無血色的老肥翁。

此刻更是瞬間冷汗直瀑、口喘粗氣。

險有暴斃之征兆。

幸在左右軍士拍撫順氣下。

楊嗣昌才稍稍緩了過來,并將紙上軍情向各人傳閱

“三邊總督傅宗龍率眾突圍之時,遭闖賊李自成親自回兵攔截。”

“保定府營兵臨陣怯戰,挾持保定總督楊文岳潰逃,進而引起官軍陣中混亂。”

“軍勢崩解之后,傅宗龍率二萬余中軍精銳拼死突圍,最后只剩三千殘軍勉強逃至項城。”

“軍中所攜糧草物資,以及偏廂戰車、神機火炮等,俱為闖賊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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