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可載亦可覆
- 明末襄世子:重塑日月河山
- 老襄人
- 4325字
- 2025-06-30 23:59:17
“...臨行前,爹爹曾囑咐過,說世子殿下身為貴胄,定是對諸般禮節十分看重,若是再如過去那般行伍作風,定然為殿下所厭惡。”
左夢梅言語之中,似有下定某種決心之意。
“其余之事暫且不論,民女.....小女斗膽請教殿下一事,日后若是行事粗放、不遵禮節,殿下是否會反感?”
聽聞其人語中暗意。
基于籠絡其人、調用其兵之前提。
朱常瀾稍作思索,按他理解中的左夢梅喜好刻意逢迎道:
“并不,倒不如說平日里身邊都是些庸脂俗粉、無病呻吟之王府婢妾,見慣了后只覺此類女子令我頭疼厭煩。”
“有左小娘子這般女將在我身邊,心里反倒是會輕松不少。”
“我知左小娘子被左將軍托以重任,你左家門楣想尋一貴胄姻親,我襄藩門脈也樂得此間聯系。”
“不過此事定奪仍在你我,無需再受此羈絆而畏首畏尾、壓抑本性,你我可先以朋友相稱,視如青衫之交一般。”
聽得世子此言,左夢梅難得輕笑出聲。
一如當日射獵之前看見木枝獵箭一般。
“殿下這般說辭倒是奇怪的緊,小女與殿下相識尚不及十日,況且男女有別,何來青衫之交一說。”
被小娘子嬌嗔如此,不由得令朱常瀾一時語塞。
青衫之交泛指男女友誼的含義,好像是近現代才附加上的。
在明清時期,這一詞語仍是在指代情誼深厚的君子之交。
“...暫且算是本世子一時失語,不過朋友一言并非玩笑,若是小娘子有所顧忌,且就將我視為娘子竹馬即可。”
一語結束,左夢梅并未作出什么反應。
少女身著一身稍作改良、適于女子穿戴的行伍常服,靜立于漢江岸邊。
適時江上春風陣陣,吹動左夢梅頭上稍顯稀碎、胡亂盤起的發髻。
朱常瀾總覺得這幅場景,他好像在吳娘子身上也曾看見過。
不過與前者相比。
這左夢梅身上并無吳娘子那份精致、淡雅之意境。
更無坊間女子常備之粉香氣味。
反倒是感到先前曾于校場之上。
所見其人英姿灑脫、青春萌動之意味再度復現。
“敢問殿下此行想借我左家軍有何用?”默然接受朱常瀾朋友之論后,左夢梅刻意略過先前所論之事回身詢問。
不過其言其行再無先前那般強裝淑靜客套之摸樣,少女身上先前所負擔之壓力也像似輕松了不少。
“昨日之事,想必左小娘子也能看出,此間另有惡徒意欲謀害我,”朱常瀾順著話頭繼續說道,“本世子大抵已經猜出所為者是誰,但因王府儀衛、家丁不好調動,且對方關系盤根錯節,故而想請左家軍兵士出面一二。”
“還請殿下細說,若是需要,小女子亦可親自上陣。”左夢梅即刻回話道,但當即就遭到朱常瀾的拒絕。
“這倒是暫且不必,不是說本世子不信任左小娘子身上本領,只是接下來欲行之事,唯有這左家軍兵士才可為之。”
“但...按張克儉大人所書客調之令,今日其人恐要入營中巡檢,殿下行事,是否會受此影響。”
看著漸漸披露個人性情的左夢梅。
朱常瀾只是淡然解釋道:“本世子要的,就是張克儉在此之機緣!”
當然。
“猜出所為者是誰”這句話只是朱常瀾胡謅。
他所欲者,就是想借這個由頭調動左家軍,替他把以平康坊為核心的娼妓買賣產業鏈給它敲碎一段時間。
如是這般。
等到本月秋糧賦稅繳納時。
只要這襄樊二城之中的人票買賣亂作一團、四周百姓無處賣兒鬻女之后,自當會苦于銀錢不夠而無法繳納賦稅。
錢兩賦役,可是各地官府考滿的重中之重,對官員舉薦升遷有著一票否決的地位。
屆時,各邑縣衙必然就要強行催繳,引起周遭各縣民情激憤、局勢不穩。
而借用這般大亂之勢,才是朱常瀾真正所欲求者。
..........
稍晚些時候。
樊城九街十八巷之中。
一名茶壺自平康坊中而出,復行于各道暗巷之中。
旨在為王坊頭巡視,確認各街私妓照命開張迎客。
按娼妓類別歸屬。
這周遭各縣農家賣女之后。
一律會按其人姿色、體態。
在人票暗市上輪流展賣一番。
為這城中官紳富賈所相中的小娘子,便會被當場拍下,直接進入大戶家中為一婢妾。
當然,這個身份是沒有保障的。
且不論各家大戶家主那毫無人性底線的肆意蹂躪。
若是能生得一兒半女,再將子女入得主母名下,日后多少還算能有個依靠
可萬一要是為家主所玩膩。
輕則打發勞作或是驅趕出府,重則重新扔回坊間售賣。
而那些未被人家相中的女子,則會被悉數送入平康坊中。
若是姿色還行,便可冠以“雛妓”之名義養上一段時日。
待其人生養得體態豐盈飽滿、面色圓潤可愛之后。
再由平康坊兜售其女落紅之權,以接待城中喜好此道之人。
而那些姿色一般的女子。
則會在一番調教后,任由坊中惡徒肆意蹂躪施暴,再入坊接客。
但這娼妓之位,也是要營業競爭和末位淘汰的。
由于民妓需按人頭納稅。
平康坊中,對于接客人次、營收不佳的妓女。
動輒就是拳腳施暴、肉體凌辱。
若是數月下去仍無改觀。
坊中便會將其官府在冊之妓名銷號,再扔入各街暗坊之中作為私妓。
至于每月例錢索取仍是分文不少。
由于私妓接客百無禁忌,多身處于酒肆、客鋪及私宅之中。
并不像坊中娼妓那般有茶壺龜公服侍、檢疫。
故而,落入這一行當的女子們,要不了多久就會染上一身淫疾。
閑來少敘。
當這茶壺龜公一趟復行完畢。
九街十八巷各處私妓都已被巡視了個七七八八。
但令他感到莫名其妙的是。
絕大部分私妓,竟然都像是被人劫走了一般,住宿之中全然不見其人身影。
僅有的幾名開張接客者。
也是因昨夜為紈绔包攬而寄居于其人家中,對今日發生之事可謂毫不知情。
“坊頭,禍事了!”
自覺大事不妙后。
茶壺一路狂奔回到平康坊中,連忙叫醒王虎報告所見諸事。
對于這位諢號“老八”的坊間龍頭而言。
這滿城娼妓,便可算是他求得富貴的載舟之水。
但這行當皆是儀仗其姑父王承曾之威名,才得以開辦如此紅火。
平日里王老八看似風光無限,城中道上各行當皆尊稱其一聲“坊頭”。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
這一路富貴,與自己并無太大干系。
大部分所得錢財,最后都要落入自己姑父手中。
更遑論這經營私妓一事本就是觸犯大明律的買賣。
雖說眼下是各地娼妓之風濫觴。
但萬一哪天朝廷下決心如當年宣德朝一般往死里整治。
那他王老八必然是要第一個掉腦袋的。
每天行于懸絲之上。
誰人知他這一路的如履薄冰?
如今。
不光前夜一場莫名大火,令其管下私妓折了十幾個。
還讓這全城買賣最為繁盛的人票暗市,被人一把火給點了。
現在一覺起來,又有三十來號私妓失蹤。
真可謂是氣煞老八也!
咣當一聲。
王虎一把將床邊矮桌砸倒,引得其人床上陪侍娼妓驚聲尖叫。
“騷賤貨,誰讓你叫了!”
看似心中怒火無處發泄,王虎又是一巴掌猛扇娼妓,打的對方嘴邊鮮血滲出。
而后,王虎無視周遭一切,怒而起身,并喚來三四名娼妓為自己更衣。
穿上一身專為撒潑斗狠時所備、便于舞刀弄槍揮拳踹腳的錦質曳撒。
待一切行頭就緒。
王虎兩步并一腳,飛速至樓上廂房沖下,于平康坊一層大廳之中,召集名下精壯打手。
“爾等想必也聽了,昨夜咱家名下有個點子被人燒了,死了不少便宜貨,今天一開張,又有人故意作祟,把坊子名下的私妓劫走一大半。”
“不管其人是誰,敢在咱老八名下打點子,純屬活膩歪了!”
“就算是對岸那個,幾年下來還搞不定一個唱曲跳舞的世子殿下,前歲大鬧九街十八巷時,也不敢這么直接對平康坊動手!”
言至憤怒時,王虎抓起一杯茶盞直往地上砸去。
聽得瓷器碎裂時的嘩啦聲響起。
平康坊名下的一眾潑皮打手們無不群情激憤、叫囂怒吼著,表示愿為坊頭沖殺在前。
恰在此時。
另一位巡檢其他暗巷的茶壺龜公趕回坊中,上氣不接下氣的大聲求援:
“坊頭!炮鋪街的小徐娘子那邊,有一堆不知從何處而來的丘八,正要將小娘子強行擄走!小的上前理論,卻是被圍毆一番,而且聽其中之人意思,他們這伙兵士已經劫走了三十來個咱家娘子了!”
“這下倒好,自己冒頭了!”
仗著有王承曾這個叔父,王虎平日里向來不會將這本地衛所軍士放在眼里。
“弟兄們,跟咱速去炮鋪街,給我好好收拾這堆臭丘八!”
“是!!!”
齊聲怒吼之后。
約莫三十多號潑皮隨著王虎一道,烏泱泱地從平康坊之中沖出,直朝東南方向、毗鄰平康坊的炮鋪街殺去。
步行不過一刻鐘后。
王虎等人至私妓接客房前。
果真見到三五名身穿戎裝常服之兵士,正欲強行將平康坊所管私妓強行帶走。
“好天殺的賤丘八,弟兄沒都給我上!”
隨著王虎一聲令下。
眾潑皮手持哨棍、短刃,紛紛沖上前去,意圖將這三五名兵士揍個半死。
沒曾想。
剛等其人沖出不久。
就聽得周遭房屋之中呼號聲大作。
接著只聽踹門聲四起。
便是又有數十名同樣著裝之兵士涌上街頭,將王虎及一眾潑皮死死圍住。
“賊狗攮的秫丘八,竟敢這般算計咱!速退回港口,送我去襄陽城中找知府大人!”
見形勢不對,王虎立刻命四周潑皮圍住自己,轉而意圖向南邊港口方向逃命。
可眼前這幫兵士。
雖是赤手空拳,但兩方斗毆之時,拳腳之上皆是猛打要害,只求一擊斃命的兇狠路數。
與這些常年于戰場之上以命搏殺的兵士相比。
這般平日只知欺男霸女、撒潑斗狠的市井潑皮,又怎會是其人之對手?
如是這般不過數輪對拼下來。
王虎不僅沒能沖殺出去,手下潑皮反倒是折了大半。
“諸位!是我是我有眼不識泰山,還請各軍爺寬恕則個,想要姑娘我平康坊多得是,沒必要這般打打殺殺。再者說,我王老八可是知府大人的嫡親侄子,若是諸位在此誤傷了我,日后府衙追究下來,可是要.....”
砰!
未等這王虎聒噪完。
只見潛伏于另處的一名弓弩兵士,對準王虎后脖頸處就是一枚石子擲出,強行將此人砸暈過去。
而其余潑皮見自家老大被人撂了,立刻就作鳥獸散。
待領頭軍官向趕來的縣衙捕役塞上三五兩銀錢之后。
一眾兵士捆起昏迷之中的王虎,就往漢江岸邊走去。
.......
又是嘩啦一聲。
昏迷許久的王虎忽而被人一瓢涼水激醒。
忍受著腦后脹痛的他,莫名其妙地又被人架起,強行按跪于地面。
待其雙眼睜開,卻是見得自己被轉運到了一間軍營帳篷之中。
“你們....!”
咣當一聲。
還未等王虎有所言語,前方主座之上就是傳來一道拍案之聲。
往前看去。
只見帳篷之中,樹有一面左字軍旗。
而在軍旗之下、主座之上。
則是坐有一位面色憤怒至極的文官模樣人。
王虎于腦海之中稍一回憶,就想起自己曾在叔父府上見過這張面孔:張克儉。
“案犯王虎,私引娼妓入左家軍軍營,現證據確鑿,左右速將此人罪狀畫押,而后拿下移交有司衙門嚴懲!”
見左右之人欲行不軌。
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王虎出于自保,只得大吼一聲撲向營帳中的左家軍兵士:“我可是王知府的嫡親侄子,你們想要干什么!”
“放肆!”
隨著張克儉一聲怒吼。
還未等這王虎得手。
周遭兵士立刻上前。
按照先前自家小姐私下囑咐之事,強行將這王虎按壓至地面,并從懷中取出破布塞入其人口中,防止繼續申辯。
而在軍營主帳臺上。
素來不齒于此類娼妓之行為的張克儉,已是被眼下形式氣得火冒三丈、面色紅溫。
“爾縱容此等私妓入營,妄圖敗壞我官軍軍紀,可知按大明律之規定,凡官吏、軍士宿娼嫖妓者,一律杖六十,謀合人減一等!”
“既然你為這什么平康坊之所謂坊頭,又妄稱為知府親屬,本官今日就嚴格按大明律辦事。”
“來人!”
帳外此二百左家軍親信之統領軍官以及左夢梅聞令后,紛紛入內聽候張克儉所定之罰處。
“按我大明律,此次嫖娼之四十余名兵士,皆杖六十,王虎者,按謀合人罪減一等,杖四十!”
【感謝讀者大大“穹廬星影”投出的一張月票,新人首作目標百萬,感謝各位大佬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