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山雨欲來前
- 明末襄世子:重塑日月河山
- 老襄人
- 3579字
- 2025-05-30 17:47:05
“十來日前,我奉王上令旨,暗中遣了七名儀衛往河南探查,俱已于昨夜回府。”
“洛陽府一如殿下所言被闖賊攻占,福王薨殂。”
宋煉滿臉凝重地繼續說道:
“除這路人馬外,府上前幾日另雇了幾艘私船至蠻河一帶。今日捎信回報,確有匪兵自房縣行軍而來。”
“這.....”鄭、薛二人不禁啞然。
“宋千戶,此情可通報知府衙門還有兵備道上?”
“未曾。”
鄭泌經隨即厲聲駁斥:“為何不速報有司加強防范?就算獻賊意不在此,也必須責令本地衛所嚴陣以待,以保仁宗皇帝血胤無恙!”
看著眼前三司主官又要開啟新一輪唇槍舌劍。
朱常瀾不禁暗自吐槽起來:
“宋煉忠心于老襄王,而薛千山因軍權歸屬對王府事務不甚關心。”
“........唯一的麻煩,就是鄭泌經這個老腐儒了。”
作為襄藩世子。
朱常瀾明白,自己所擁有的一切資源、財富、人脈、權勢均來自襄王。
但眼下不知為何,這老頭只是神情冷然地坐于主座之上。
每每側目望去。
朱常瀾都能感受到其眼神之中所暗含的考量與謀算。
“是想看我能否壓住這三司主官嗎?”
斟酌片刻之后。
朱常瀾輕咳幾聲,試圖制止鄭泌經的繼續追問:
“鄭長史,毋要嚴苛宋儀衛,是我奏請父王令其暫且不要聲張。”
由于府中權柄分別操持在眼前三司主官之手。
雖說目前有儀衛探查結果佐證。
但要是無法自圓其說,令這三司主官——尤其是鄭泌經這位王府諸官之首信服,萬般諸事怕是很難推行下去。
見世子走下主座,三司主官立刻拱手退讓開來。
“殿下,您這究竟是為何?”
“敢問鄭長史可知這城中還有多少兵馬?”
“這....下官不知...”
“府縣各地衛所及新募營兵皆隨楊督師調征川蜀,城中留守不過步卒一千五百有余。去掉其中假領空餉者,實際兵員不足八百,且多是老弱病殘之輩。”
念叨完這兩天于酒桌上套來的數據后。
朱常瀾又從衣袖之中抽出一疊提前偽造好的密信,交由三司主官詳閱。
“適才典禮結束后,我那位綠林好友又來密信。”
“稱由于左、賀二將擁兵自重不聽調令,致使楊督師合圍之策失敗,讓獻賊殺出蜀地,再入湖廣。”
“這賊寇目的,便是想趁機攻破襄陽劫殺我父子,構陷楊督師宗藩失陷之責,迫使朝廷臨陣換將。”
“而我這位好友,亦被委任率領一十八騎潛入城中,只待午夜時分于城中引起混亂,配合城外兩千余騎精銳攻城。”
“敵我兵力如此懸殊,若是過早泄露敵情于府衙,怕不是只會引得眾官出逃,百姓軍士亦皆效仿。”
“屆時賊軍未至,全城倒要不戰自降。”
結合宋煉所述情報佐證,鄭泌經翻閱完密信后頓時腳下一軟,整個人癱跪于地上。
“臣等有罪!世子殿下先前早已告知敵情,臣等卻妄言不信,致使......”
“行了老鄭頭,就像宋千戶說的,別再做這般窮酸腐儒之態了。咱哥仨都是王府屬官,反正跑也跑不脫。”
看著世子殿下毫無慌亂的樣子,護衛指揮使薛千山倒也是鎮定下來。
“殿下這般老神在在,想必定是胸有退敵之策?”
“薛指揮使倒是為人灑脫。”朱常瀾繼續說道,“適才我在春耕典禮上坐思良久,算是想出來個破敵之法,只是還未來得及向父王奏上。”
“但講無妨。”
朝向主座歉身行禮后,朱常瀾開口就是一道驚雷:
“兒臣想借今晚府內張大人升遷之宴,在偏院客廳做局,將好友統帥的一十八名賊軍先鋒引入府中,再尋機擒拿!”
此言一出,殿內頓時鴉雀無聲。
朱常瀾感到一股無形的威壓自主座之上傳來,像似有一雙看透萬物的銳眼正在懷疑著自己。
保持行禮的同時,他抬頭向上瞥去。
只見老襄王眼中頓生一股暴戾之氣,其勢不怒自威:
你小子,想拿孤的人頭去當投名狀嗎?
指揮使薛千山見狀,立即痞模痞樣地“規勸”起朱常瀾。
“殿下,您想造反不成?”
“這天下都是朱家的,你說我造誰的反?”
看似開玩笑一般為自己辯駁一句后。
朱常瀾又朝向主座抱手行禮,十分懇切地向著老襄王作態道:
“父王,當今城中流言四起,擒殺十來個賊軍雖說容易,但軍情一旦泄露,勢必會鬧得滿城風雨。”
“屆時人心惶惶、百姓四逃,城防更是會不攻自破。”
“當下城中衛所軍卒皆是怯懦膽顫之輩,唯有這些錦衣衛選派來的王府儀衛,還算有些膽氣,可堪一戰。”
聽見這話,本在一旁觀望的宋煉,不自覺地挺直了腰板。
“兒臣所想,便是借口將賊引入府中將計就計,以我襄藩為餌,護得城池周全,以免驚擾百姓。”
“而后,再趁賊人松懈之時再一舉將其盡數擒殺。縱使兒臣好友身在局中,兒臣也絕不會徇私枉情,定當舍義取忠!”
待朱常瀾回應之后。
朱翊銘捋了捋自己的龍須胡,獨自斟酌起來。
在眾人旁側。
朝廷賞賜的西洋機關鐘聳立在宮殿角落,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
末了,老襄王呼出一口長氣:
“也罷,父子之間,無需這般互相猜忌。細細一想,你的將計就計之策,倒是有些道理。”
“朱家的天下,朱家人自要互相擔著,孤知你本性純良,也做不出危害社稷之事。”
“只是眼下城中兵弱將少,就算破了張賊里應外合之計,還有賊人主力在外虎視眈眈,該當如何?”
朱常瀾隨即接話道:“關于此事,兒臣倒是有一想法,既然城防衛所之兵不堪大用,何不調動王府護衛接手?”
“王府護衛....”朱翊銘不禁嗤笑起來。
瞅見自家君上如此作態,指揮使薛千山自是尷尬地瞥向一旁。
“且不論孤手中無調兵之權,護衛指揮使司所轄軍馬、火器,已有數年未得補給修繕,全靠王府開支以及薛指揮使四處縫補才能勉力撐著。”
“更別提那安陸衛只是虛掛于孤之名下,軍屯皆被地方官府折色,實情尚不可知。”
“僅靠這襄陽本地一衛之殘軍,就算今夜能暫且退敵,日后獻賊主力殺至又當如何?”
看著眼前滿臉懷疑的老襄王。
朱常瀾不自覺地直起腰板,賣弄起自己曾經在古代戰爭史這門選修課上學過的東西。
張獻忠及其麾下起義軍隊,多以騎兵奔擊戰術見長,擅長野戰但弱于攻城。
根據后人的總結,這位大西王的破城之法,無外乎三則。
其一,前排炮灰持盾,掩護后方人馬舁炮挺近,以實心彈轟擊城墻。
其二,劫掠周邊人口,強迫百姓充當肉盾,消耗守軍箭矢炮丸同時營建土壘。
其三,暗中安插手下潛入城內,四處縱火并襲擾府衙重地,趁亂奪取城門后協助主力攻入。
除去這第三則里應外合之策后。
張獻忠的另外“兩板斧”,可謂被襄陽城死死克制:
城墻堅固高聳素有“鐵打”美名,尋常舁炮無法撼動。
東西南三面均有護城河環繞,寬約六十余丈,令土壘地道皆無法觸及墻面。
城北漢江為長江最大支流。
江水常年奔涌不息,縱是枯水期也無法輕易阻斷,更遑論張獻忠手下并無水軍戰船。
如此便可確保城中軍民補給不斷。
有城防、地利如此。
若是能再調王府護衛援助城防。
而后提前緊閉子城、鎖住吊橋,并在護城河對岸設置拒馬、陷坑。
僅靠城墻炮臺,就可擊退這區區兩千余騎前鋒精銳。
“....暫瞞軍情誆騙軍士迎敵,再由父王出面廣發錢帑,褒賞守城將士以定軍心,屆時城內局勢自當穩若泰山。”
“待今夜之后,再倚仗城墻之利,兼以散播獻賊意欲屠城掠奪之言,恐嚇百姓協助城防。”
“如此這般,就算獻賊主力殺至,城中亦能撐上月余。”
“況且獻賊偏師遠征,主力首尾不顧,待楊督師援軍一至,襄陽之圍自然可解。”
聽著朱常瀾這一連串的分析,老襄王不禁連連點頭:
“此番方略不錯,不僅韜略之道熟稔于心,行兵布陣時更是對地利人心皆有善用。”
但在夸贊之余,仍有一個致命的問題擺在二人眼前。
藩王本身并無護衛調動之權。
“咳咳.....王上、世子殿下,卑職還是得進言語一句。”
薛千山干咳兩聲后,主動上前行禮說道:
“卑職及麾下軍士,雖說名頭上隸屬襄王府,但操練調動仍需鄖襄兵備道符令。”
“若是賊寇殺來,卑職定將親率軍卒陷陣萬死不辭。”
“可眼下畢竟賊寇未至,即使為防止城中軍心渙散、隱瞞消息,也需以操練調動為假意掩飾。”
“如是這般,便需派人前往鄖陽府,提請鄖襄兵備道公文.....”
還沒等薛千山說完,身旁的宋煉就主動上前建言:
“薛指揮使多慮了,現如今張僉事就在城中,楊督師奉圣命責其監撫鄖襄諸軍,一切調令從簡。”
“但張克儉這老匹夫不是行將升遷河南巡撫嗎?”
“薛大人,慎言上官名諱!”
鄭泌經見狀也來插上一嘴:“調令還未送達,只要旨意未宣,張大人就仍是湖廣僉事兼監鄖襄諸軍。”
“....守衛宗藩戰死,多少還能給妻兒老小留個世襲褒獎。可擅調王府護衛這事.......”薛千山面色慘淡地說道,“若是數量不多還能敷衍過去,要是全部調遣,那我全家都得.....”
見這薛千山如此故作小女兒態,朱常瀾倒也懶得再與其廢話:
“五千貫。”
“這...殿下....”
“皆為本世子所藏通寶,不入王府公賬,不摻寶鈔碎銀。”
“可.....”
“另付兩千貫,交由你去打點張大人以求方便。”
“那我這....”
“護衛軍士接手城防后,按我大明軍制屬客調,另可從督師行營庫存中支取口糧軍餉。”朱常瀾繼續說道,“人頭造冊俱在我襄王府中,不便交于地方官吏,具體領餉人數可由指揮使自行裁定。”
“卑職了然,可還有一事另需殿下明示。”
交易談妥后,薛千山立刻另換一副嘴臉,無比認真地說道:“就算是調兵操練,也需有個事由才可行事。”
只見朱常瀾從衣中取出一巾繡帕,若是細細聞之仍有淡淡粉香附于其上。
“此物乃九街十八巷清倌人頭牌吳娘子之物,為本世子日常嘩眾所用。”
將繡帕遞給薛千山后,朱常瀾繼續說道:“你且持此物呈報有司作為佐證,稱襄世子為博美人一笑,特擲萬錢于春夜操練諸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