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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劫殺腌臜府

靜夜沉沉,浮光靄靄。

尚家塆之中一片沉寂。

唯有遠處時時傳來尚家私仆夜巡敲梆之聲。

茶鋪內。

假意留宿的朱常瀾等人集聚于屋內。

破費一番后又令店家燃起一根燭光。

美其名曰想隨小娘子賞月。

“哎呦,客官您可消停一會吧!”

店家牢騷道:“這夜里村子有本家仆人巡視,要是有人敢擅自外出,不由分說就要被痛毆一頓然后扔去地牢關著。”

“尚家塆南北之間相距近二里,規模都快趕上襄陽北街了。這么大的地方,我們閑逛一番想必也不會有人知道。”

見這朱常瀾一行鐵了心要出去,店家只得搬起桌椅橫在門后,苦苦哀求起來。

“公子!諸位爺!求求你們可憐我這小老兒,你們這些外村人留宿,要是出了什么問題,那本家老爺可是要收拾我的。”

“老頭子爛命一條,死了就死了,可我那一雙同胞小兒還被尚家鎖在地牢之中。”

“如果出了什么事,不光小老我要被加債,小兒還會被買去襄陽城里的詩樂坊,被那些個大官老爺們買去當孌童!”

“算我求求諸位,好生安歇一夜可否!”

聽到此話,朱常瀾臉色瞬間一黑。

“這位店家,先前我去九街十八巷時,可是曾聽聞詩樂坊之中孌童雛妓,并無本地人士,怎聽你這話倒是另有玄妙?”

“哎呀,那是他們騙公子你的,光我們村里就有七八個小兒被賣去了,無非就是拿火炭將舌頭滾燙一圈,令其說話帶上口吃,讓人聽不出本地鄉音罷了。”

前幾日暗訪九街十八巷,朱常瀾本就沒指望那詩樂坊林仙兒說真話。

但事后令儀衛暗訪。

帶回的消息也是坊間并無本地孩童遭災。

如今聽這老店家之言語,朱常瀾頓時明白其中緣由為何!

“李典儀,回府后通報宋千戶,查下前幾日出趟去樊城的儀衛。”

“是!”

見李青羽雷厲風行地抱拳領命,察覺出此間諸位不是一般人等之后。

店家心里頓時一慌,心中直道自己悔不該貪圖幾貫銅錢收留外地人!

“諸位....不是尋常行商吧,可別害了小老我...”

“店家還請放心,我們不會生事的。”朱常瀾說道,“這位算是家父護衛,身上行伍風氣重了些,還莫見怪。”

店家看似信服,但兩條手臂卻不自禁地哆嗦起來:“那..那..就好,要不小老去伙房給諸位備份夜膳如何,吃多了就好好休息。”

“那可麻煩店家了,給我們一人下碗扯面就行。”

“那..好,各位可有什么忌口?”

看店家這副準備溜趟卻又假模假樣自作鎮定的樣子。

朱常瀾不禁輕笑出聲道:“我不吃牛肉。”

砰!

聽聞暗語。

李定國抬手就是一拳砸向店家后頸,令其昏死過去。

“起事,先在周圍縱火假裝集市走水,而后趁亂襲擾那棟破爛城樓!”

眾人立刻開始準備,并將拴于店外的馬匹全數牽來跪臥藏好。

可就在這時,本打算躲于一邊的令紅卻出聲說道:

“殿....殿下!那稍后縱火的話,這店家....”

“捆住手腳扔去店鋪騾馬上,能去哪全憑他自求多福。”

“可要是被火波及.....”

還沒等令紅將話說完。

一旁負責其護衛的儀衛立刻示意她勿要多言,按令即可!

不過朱常瀾卻是停下手中之事,轉來對令紅嚴肅道:

“此間私奴仆役,或有被脅迫者。但若是怕誤傷其人性命、行事束手束腳,反倒是會害了自己。”

“凡舉大事,必不可能萬般周全,如若處處想要,最后只會處處皆失。”

“我等行事,能救者便救之,需殺者便殺之,凡事考量皆以身上要務為先!”

.........

待各自武備整齊后。

朱常瀾、李定國各執一隊人馬。

以茶鋪為界限,各向南北開始沿途縱火。

“大火一燃,城外輕騎就將聞令沖殺,寧宇還需快些殺去接應。”

“此間城樓雖置炮臺,但高不過一丈,尚不及襄陽城墻十之二三。”

“憑儀衛手中神火銃仰射,必能狙殺其上炮手,而后趁眾奴兵自亂陣腳之際趁勢殺入。”

“切記敵眾我寡,不可纏斗,一入城中且就直撲尚家祖屋。”

“家主雖不在,但若是能夠擒獲其余本家,其余奴兵必將四散潰逃,屆時此戰可定!”

再次囑咐完此間計劃后。

李定國與朱常瀾引火互別,各道一聲留神之后相背沖殺而去。

未過一刻,尚家塆之中就已是多處火起。

眾多奴仆見狀,紛紛自商家祖屋之中趕來救火。

其中有一人,沿著小路悄悄開溜。

試圖趁亂從村中劫掠一些錢財,好清償本月例錢,早日贖回自家妻兒。

但還未等其走出多遠。

就與沿此方向沖殺縱火的朱常瀾等人相遇。

瞅著對方手中寒閃閃的短刀。

奴仆自是明白這伙人馬意欲何為,當即扯開嗓子大聲呼號道:

“有賊人劫村!賊人劫....”

咻!

朱常瀾見狀,抬起短弓就是一箭直射入此奴脖頸。

雖說準頭不錯。

但為了方便隱藏,他此行所帶不過一張五斗小弓。

就算滿弓射出,其威力不過半入其脖。

“啊啊啊啊啊——”

中箭后,不知其名的奴仆發出一聲慘叫并轉身逃開。

而后又于手忙腳亂之中試圖將箭矢拔出。

對于這些未曾沖殺軍陣,只知撒潑斗狠之人來說。

身中異物,便會本能地想要將其拔出。

尤其是這一箭矢感覺入的不深,奴仆想著直接拔出應無大礙。

不過,朱常瀾瞄準射發的位置可是脖頸動脈之處。

且這箭矢之上還另鍛有倒刺彎鉤!

噗嗤!

只見此奴還未逃出多遠,就將箭矢拔出。

一大塊血肉隨著倒鉤被剜裂撕下。

而后又有一道血注從其頸動脈之中噴射而出。

僅是幾道喘息之間,此名奴仆就癱倒于血泊之中,嗚咽了幾聲之后徹底沒了動靜。

看著對方咳血逃開,但卻最終慘死的模樣。

坐于“護衛”身后的令紅滿臉駭然。

萬般恐懼之下只得閉上眼睛,任憑馬兒四處沖去。

至于其余隨行的三四名儀衛。

見自家世子出手如此果斷。

原本還心有所顧慮的他們,頓時也狠下心來準備沖殺這些士紳家仆。

但眾人都未曾注意。

在朱常瀾的額頭上,卻是有幾滴冷汗緩緩流下。

雖說手已不會再有所顫抖,但其內心之中還是稍微動搖了些許。

畢竟先前遠射那群潑皮時。

朱常瀾并未刻意瞄準要害,事后也只是儀衛們補刀處決。

而這次。

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動手殺人。

恍惚之間。

跟在眾儀衛身后前沖的朱常瀾,不禁于心中自嘲道:

整天跟他人口若懸河,結果真讓我自己動手卻是差點怯場尿了。

.........

見祖屋方向各處火勢燃起。

李定國只道這位世子殿下下手竟如此狠辣。

就算是久歷戰不過陣廝殺,見慣了死尸血海的他。

在放火之時仍會有些許的顧慮。

畢竟昨日路邊客鋪父女之遭遇,仍在他腦海之中時不時地回放:

此間諸人,是否會有如他們者?

不過考慮到自己麾下的兄弟,還有父帥那行將消亡的大業。

無論如何,他李定國也要搶下這尚家大戶的錢糧才行!

“....日后我李定國自當下那十八層地獄,靜候爾等冤魂索這血海深仇!”

撂下這句話后,李定國縱馬前沖,直接殺入一眾奴仆私兵之中。

仗著身高臂長,一柄短刃硬是被他使出關刀的氣勢。

但見得手起刀落、血色飛濺。

一時之間就有數名奴仆被李定國斬于馬下。

跟隨在他身后的幾名義軍彪騎。

則在援護突進之余,順手引燃周遭數棟民房。

頓時響起陣陣慘叫。

見手下似乎有些許遲疑,李定國只得假意怒吼道:

“此間住者,要么是那尚家本家,要么是為虎作倀的惡仆,無需心軟!”

“皆聽二將軍吩咐!”

重燃斗志并狠下心來的一眾義軍們,再度隨李定國揮刀沖殺。

如是幾輪下來,擋在他們前方的奴兵們就被悉數砍翻。

但等眾彪騎靠近城樓之后。

卻是又見到數隊手持長槍、身著皮革劣甲之人。

操持著不成形狀、稀疏各異的一字槍陣擋在前方。

試圖在此攔下李定國等。

“這些就是可稱為尚家家丁的精銳嗎?”

李定國皺著眉頭看向四周。

早春黑夜之下,村落大火之間。

隱隱約約似有更多奴兵家仆,手持著火把向自己這邊沖來。

“先前沖殺的陣勢太大,不小心捅了馬蜂窩嗎....”

話雖如此,城樓上的值守奴兵們似乎也被引來不少。

如此這般,想必負責攻城的輕騎會輕松很多。

“而且...這些本負責游弋夜巡的尚家仆人,似乎也被我引來不少,且看這朱常瀾能否趁此機會,直接殺入祖屋吧。”

隨手接過手下繳獲得來的奴兵短槍之后。

只見李定國發出一聲暴喝,乘著一股萬夫不當之勇策馬前沖,引得前方敵人一陣心驚膽寒。

待抵進槍陣前方,他又于黑夜火光之間勒繩一躍。

直接縱馬跳入敵人槍陣間隙之中大殺四方!

......

城樓之外。

原本互不交談、彼此敵視的王府儀衛和義軍彪騎們。

見到城中火勢漸漸燃起。

隨即按照原先吩咐,情不甘心不愿地組成一軍,斂聲熄火朝著尚家塆城樓殺去。

本在前方木柵圍擋處哨戒的幾名家仆見狀,當即轉身逃去并吹動鳥哨。

不過還未等其人跑開多遠,就被輕騎追上一刀斬首。

而在城樓之上。

本就為尚家塆中賊寇縱火驚動的尚家家丁們。

一聽見前方鳥哨,便立刻點燃火把趕去炮臺。

待其人看清有數十名騎兵,正在準備沖陣殺至城樓之下后。

家丁們立刻開始前裝火藥彈丸,試圖點燃炮臺轟擊樓下敵軍。

但這些人未曾細想的是。

在此昏沉黑夜之中。

于城樓之上點燃火把。

實際上無異于將自己的位置直接暴露給敵人。

砰!

只聽一聲銃聲。

一名準備點燃引線的家丁應聲而倒。

其余眾人見狀,頓時被嚇得直往城樓垛口背后躲去。

會不會是歪打正著?

家丁們思考了一陣,覺得按照尋常鳥銃的準頭,不可能就這么一發中的。

懷揣著一絲絲僥幸。

又有數名家丁悄悄起身。

將炮口對準正在圍殺哨戒奴仆的輕騎們。

不過由于要瞄準城樓下方,就勢必將炮身前傾。

這般姿態之下。

無論尚家家丁們如何躲避。

只要想點燃引線,就必然會有部分身體暴露在城墻垛口之間。

而這自然就給城外手持膛線鳥銃的儀衛們,提供了絕佳的瞄準機會!

砰!

但聽銃聲響起,隨即又有一名家丁中銃倒地!

其余家丁們見如此躲避都會被對方鳥銃狙殺。

自是再也不敢上前瞄準。

只能隨意擺放瞄準而后胡亂射炮一番。

見炮臺啞火,義軍輕騎們圍殺完周遭零散敵軍之后,再度猛攻上前。

王府儀衛們則是以騎射姿態環繞四周,援以掩護。

待眾人沖殺至城樓之下。

義軍們便取出那為數不多、本為襄陽城墻所準備的爆火藥。

并將其悉數鋪于城門之下。

而后待眾人撤出,再投擲火把引燃。

只聽轟隆一聲!

不過丈余的實木城門被炸爛開來。

裂成兩半的門扉更是于轟然間徹底倒下。

咚!

伴隨著厚重木門落地時的悶響。

此座城樓已然被徹底攻破!

“殺!!!”

此起彼伏的怒吼聲中。

義軍輕騎魚貫而入,肆意虐殺任何敢于擋路的尚家家仆。

而王府儀衛們見城樓已被攻破。

皆照朱常瀾先前密令調轉馬頭,并迅速分成兩隊。

一隊往尚家塆西面而去,與在此做疑兵之用的家丁們匯合。

負責監視任何從此路出逃的尚姓本家之人。

另一隊則向北返去,潛伏至棗陽縣城之外。

臨動身前。

這北返的一隊儀衛,還趁亂于城樓周邊抓獲了一名尚家家丁。

以折斷手指、剜去血肉等廠衛手法折磨一番后。

成功迫使這名家丁同意與眾儀衛合作:

隨眾人趕去棗陽縣城,并告知尚家家主祖宅遭劫被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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